“我知道許一凡的東西沒那么好取,所以我才找你幫我。”蘇乙道。
“那你太高估我了。”陸啟昌攤攤手,“我真的沒辦法。”
蘇乙想了想,道:“你跟我來,我們去那邊談。”
他向陸啟昌招招手。
頓了頓,又指著陳永仁對吉米和劉建明道:“看著他,這家伙很狡猾的。”
“我?狡猾?”陳永仁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但蘇乙已經和陸啟昌往密林深處走去。
他看向吉米和劉建明:“繼哥是不是對我有什么偏見?我怎么感覺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慣我?”
“是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會?警官!”吉米沒好氣道,“知道你是二五仔,繼哥到現在都沒干掉你,你還想怎樣?”
“你不會真以為你是警察,繼哥就不敢動你吧?”劉建明嘴角勾起,打量著陳永仁,“你也不會真天真到以為繼哥是給姓陸的面子吧?”
陳永仁怔了怔,半響才道:“不然是為了什么?難道因為我帥?”
另一邊,蘇乙和陸啟昌走到僻靜處,他一開口,就石破天驚。
“許一凡已經被我干掉了!”他說。
陸啟昌卻像是沒有多少意外似的,閉上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就是你的風格!”
蘇乙表情古怪看著他,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陸sir,你好像對我殺人這種事情,有著超乎我想象的容忍度。你是真的覺得我的做法可以理解,還是打算以后再跟我算總賬?”
“我要是想跟你算賬,還需要等到以后?”陸啟昌沒好氣道,“警察也好,黑澀會也罷,不過是一種身份,一種立場,拋開這些表面的東西,你我都是一個人!”
“既然都是人,那么你想做的我也想做,你想要的我也想要,這稀奇嗎?”陸啟昌反問道,“只不過不同的是,我只是想想,而你卻付諸行動。”
說到這里,陸啟昌頓了頓,嘆了口氣,語氣真摯道:“阿繼,知道為什么一直以來我都挺你嗎就是因為你做了我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我很佩服你。”
“那你可對我真好。”蘇乙淡淡道,“以后千萬別佩服我了。”
“你要怎么才不怪我?”陸啟昌問道。
“不知道。”蘇乙搖頭,“不過是你向許一凡出賣我的,你自己拉的屎,屁股也要你自己擦。別說你沒辦法,我根本不相信。”
陸啟昌面色嚴肅,緩緩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我會盡力而為的。”
蘇乙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接著道:“你跟北邊有沒有聯系?”
陸啟昌瞳孔縮了縮:“北邊?什么北邊?”
蘇乙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
“真沒有?”蘇乙狐疑。
“真沒有,我發誓!”陸啟昌道,“怎么?你找北邊的干嘛?你想投靠那邊?在鬼佬眼皮子底下?你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
“都是華人,什么投靠不投靠的?既然你沒聯系那就算了。”蘇乙盯著陸啟昌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轉換話題,“其實我有計劃,但我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單獨找你來,是想你給我出出主意的。”
陸啟昌臉色頓時凝重許多:“說說看。”
另一邊,劉建明和吉米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永仁,也不說話,搞得陳永仁很是尷尬。
他站也不是,蹲也不是,手足無措,眼神都不知道該丟到哪邊合適。
“呃,要不,我們干點什么吧?”陳永仁小心翼翼提議,“比如…”
他指著阿信的尸體:“先毀尸滅跡?”
吉米似笑非笑:“你是警察啊,大哥!”
“連高級督察都上了你們的賊船了,我還跑得了嗎?”陳永仁訕訕一笑,“過了今天,是不是警察,已經不是我說了算的。”
劉建明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意思,以后如果真能成為自己人,我一定請你喝酒。”
陳永仁笑得很燦爛:“我酒品很差的,喝醉了很麻煩。”
“我們專門處理麻煩。”吉米笑瞇瞇道。
“那就好,那就好。”陳永仁一怔,急忙賠笑。
“既然你主動要求,那就動手吧。”劉建明把槍遞給吉米,一邊挽起衣袖一邊道,“吉米,你看著,我幫他。”
“好。”
他們三個沒想到的是,蘇乙和陸啟昌談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蘇乙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疲憊,而陸啟昌則滿臉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繼哥。”
劉建明等三人紛紛跟蘇乙打招呼。
蘇乙掃了一眼,見現場已經處理干凈了,也沒多問,只是指著陳永仁對陸啟昌道:“他交給你了。”
“好。”陸啟昌明顯還在想著心事,心不在焉應了一聲。
蘇乙也不以為意,招招手道:“吉米,建明,我們走。”
“那他們…”劉建明指著陸啟昌道。
蘇乙笑了笑,道:“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一言既出,除了蘇乙和陸啟昌,在場其他人無一不露出震撼吃驚的神色來。
社團大佬和高級督察是自己人!
這消息要是傳出去,絕對會成為整個港島的頭條。
“對了!”陸啟昌突然想到什么,“我晚點再給你打電話,不要著急。”
蘇乙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帶著劉建明和吉米離開了,只留下陸啟昌和陳永仁在原地。
見蘇乙真的走了,陳永仁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他看了眼陸啟昌,道:“羅繼到底怎么發現我的?”
陸啟昌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他道:“他這個人…其實他很有本事的,你被阿黃安排在他身邊,我從一開始就是反對的,因為我知道他遲早會發現你,但我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他這個人天生就有這么靈敏的嗅覺。”
“這么神奇?”陳永仁笑了笑。
“你不信?”陸啟昌問道,“你覺得一個做一個臥底能做成全港島最大的社團大佬,這樣的人,還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你很欣賞他?”陳永仁問道。
“他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陸啟昌有些失神。
良久,他搖搖頭,看向陳永仁:“阿仁,之前阿繼說過的話,你也都聽到了,你怎么想?”
“我是警察。”陳永仁認真道,“但首先我是個華夏人。”
陸啟昌笑了:“那就是說,你會幫我們的,對嗎?”
“我都不知道你們要做什么。”陳永仁道。
“當然是跟鬼佬對著干。”陸啟昌嚴肅道,“鬼佬想臨走前坑我們,如果我們中招,將來會很慘很慘,本來鬼佬想要利用阿繼,但阿繼看出了這一點,他這個人做事很果決…”
說到這里,他頓住,搖搖頭,轉移話題。
“我不知道你看沒看出來,”陸啟昌道,“阿繼似乎對你有種很奇怪的信任感。他說起你的時候,好像很肯定你會站在他這邊,但他甚至連話都不跟你多說。”
“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是臥底吧。”陳永仁想了想,笑道。
其實他面對蘇乙的時候,也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陸啟昌若有所思點點頭,道:“或許吧。”
他看向陳永仁,話鋒一轉:“你知不知道,之前我說的那個進入鬼佬白名單的朋友是誰?”
“你這么說,那肯定就是黃sir咯。”陳永仁嘆了口氣。
“其實他是個很純粹的人。”陸啟昌道,“但他太天真了,也太固執了,他以為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算天塌下來都不用管。但人活在這個世上,誰能真的獨善其身?”
兩人都陷入沉默。
過了良久,陳永仁突然遲疑著問道:“我們做的事情,不算壞事吧?”
陸啟昌微微沉吟,突然灑脫一笑:“那就看誰贏咯。”
一路無話,到了尖沙咀,陸啟昌在路邊放下陳永仁,把頭探出車窗對他交代道:“阿仁,阿黃那邊…”
陳永仁道:“我會瞞著他的。”
陸啟昌笑了笑:“好好休息幾天,等我消息。”
目送陳永仁離開后,陸啟昌臉上的表情緩緩收斂一空,他驅車離開,把車子停在了一個偏僻的地方,然后拿出電話,撥通一個號碼。
“找我什么事?”電話那頭問道。
“還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羅繼嗎?”陸啟昌道,“關于他,我有些事要向你匯報,我希望能當面跟你說,就現在,很重要!”
電話那頭略微沉吟,道:“算了,不方便,你我最好還是少見面最好。電話里說吧。”
陸啟昌嘆了口氣,道:“好吧。”
當下,他把之前和蘇乙見面的過程,以及和蘇乙之間的對話,全部復述了一遍,說得很詳細,幾乎每一個細節都沒有放過。
電話那頭剛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但聽到半中間,就立刻認真起來。
當聽到蘇乙分析港府最近一系列動作的目的和將會造成的惡劣后果時,電話那頭立刻叫停談話。
然后那邊取來了錄音筆,又讓陸啟昌從頭復述。
那邊的人一邊傾聽,一邊發問,幾乎是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復盤了一遍。
末了,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問了陸啟昌三個問題。
“你覺得羅繼做出這樣的決定的目的是什么?”
“我覺得就像是他自己所說的,他想為港島做些事情,”陸啟昌道,“其實他答應許一凡的條件,對他來說才是名利雙收的好事,但他寧愿冒著這樣的風險跟鬼佬對著干,說實話,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和頭腦的。”
“如果按照你們的計劃,你覺得羅繼有那么大號召力嗎?”電話那頭再問。
“絕對有!”陸啟昌嚴肅道,“你不在港島,所以你不知道羅繼在全港島古惑仔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從兩年前他為倪坤報仇一舉成名出道后開始,到現在,他的地位和勢力一直都在飛一樣提升,到了現在,他打殘了號碼幫,滅了新義安,成為全港島名副其實的黑道教父,他是全港島古惑仔的偶像,如果他登高一呼,絕對會讓整個港島都震蕩!”
“如果不是因為他有著這么大的影響力,許一凡也不會費盡心思去拉攏他,更不會連太平紳士和大紫荊勛章都許給他。”
電話那頭微微沉默,最后問道:“你能確定羅繼不是釣魚的餌嗎?”
“我很確定!”陸啟昌道,“他是我一手發掘出來的,他的背景,他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我全部都一清二楚。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把他的資料全部都給你,當然,你們也可以自己去查,我知道你們有這個能力。”
“我會的。”電話那頭道,“老陸,只要大節不虧,都是我們可以團結的對象。這個羅繼,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這樣,他真的是我最大的驚喜。你說他問過你跟我們有沒有聯系,但你否認了,對嗎?”
“是。”陸啟昌道,“我認為他可能需要你們的幫助,但苦于沒有路子。”
“那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電話那頭道,“他猜到你跟我們有聯系,所以他把他的計劃對你全盤托出,其實就是想借你之口,把事情轉達給我們聽?”
陸啟昌頓時怔住。
他腦子里如電光閃過,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他突然想到,一直以來,蘇乙無論做什么事情,都不會提前跟他通氣,或者跟他說太多。
但這一次,蘇乙卻一反常態,把自己的計劃事無巨細全部告訴了他。
之前他沒當回事,只是覺得這次事關重大,所以蘇乙才會這樣。
可現在,經過電話那頭的人一提醒,他才反應過來蘇乙這次真的很反常。
再聯想到蘇乙一直以來妖孽般的敏銳和推斷能力…
陸啟昌有些崩潰地一拍腦袋,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我現在可以肯定地跟你說,他的確猜到了!他就是在借我的嘴,跟你們轉達他的計劃和想法!這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