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沒有見過士燮,但士燮這種人在某種角度上來看,其實和賈詡的需求是差不多的。
他的年紀很大,也不是那種特別有野心的人,希望倚靠一顆大樹,而且不貪戀權勢,不喜爭功,凡事以安全為主。
這種人的優點就是主公使著比較放心,不會擔心他起幺蛾子,因為他的功利心和進取心不足。
但這種人的缺點也很明顯,因為功利心和進取心明顯不足,所以你想安排他們干點什么大事,他們一般也都會想盡辦法推脫,因為他們沒有建立功勛的意識,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躲。
當然,這個天底下沒有完全無欲無求的人,就好比是賈詡,雖然明哲保身是他的人生宗旨,但這份人生宗旨,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改變。
比如說,當一個人的年紀足夠大的時候,他心中的牽掛,就會從他自己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
比如說,后代和子嗣。
賈詡之所以如今對劉琦盡心盡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劉琦不但讓他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同時也讓賈詡看到了自家子孫的未來。
賈詡的三個兒子,目下一個是兩千石,兩個是六百石。
而他本人在中樞也是天子的左膀右臂。
這樣的發展,保證了賈家今后至少能興旺三代。
而對于士燮來說,六十多歲的他,并不奢望再向上一步,或是能夠得到劉琦更多的賞賜,這些對他本人來說真的無所謂。
但是,劉琦另外一封寫給士燮的私信,上面所說的,就是除了士燮之外,關于他的族弟士壹、嫡子士徽、從子士匡等人的安排了。
士燮的家族很大,士家在交趾也是大族,開枝散葉人員不計其數,劉琦不可能每一個人都給士燮安排得妥妥當當,但是他們族中的領袖人物,劉琦在信中許諾給了士燮一個完全不輸賈詡兒子的未來。
這一招在賈詡身上有用,劉琦覺得用在士燮身上,也一樣會有用。
事實證明,劉琦的想法確實沒問題。
士燮在讀完劉琦的書信之后,慢悠悠地將手中的縑帛又再度合上,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向朗仔細地觀察著士燮的表情,少時卻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威彥公,陛下一片赤誠,此事若成,士家子嗣前程由陛下親自操持,同時還會給威彥公在襄陽云夢澤蓋一座大宅,并敕公縣侯爵位,而襄陽學宮和國子監的典藏,刊印后的第一版陛下都會派人送往云夢澤,供公閱覽…國子監的準備刊印第一批紙書,總共兩千五百余種。”
士燮聽到這,終于動容。
他一下子想起了劉琦讓向朗帶來的那一箱精美的紙質書籍…
從今往后,這樣的珍品還將會源源不斷地送到自己的居所,供自己閱覽養老。
一想到這,士燮的心就開始活絡了起來。
隨后,便見士燮深吸口氣,轉頭瞅著向朗,長吁口氣。
“陛下待老夫如此情深義重,老夫若還是不應,豈非辜負陛下一片厚意?唉,也是國家值此危急之際,容不得老夫不出手啊。”
向朗急忙起身,沖著士燮行禮道:“士公高義,某在此替陛下敬謝士公了。”
士公隨意地擺了擺手,道:“不必如此,只是有些重要的事,還請君回去向陛下稟明。”
向朗隨即直了直身子,做出認真聆聽狀。
士燮對向朗道:“若陛下當真想要用我士家辦這件事,那第一點就是不能讓前番老夫上諫的奏疏,為外人所知,務必要做到保密。”
向朗頷首贊道:“陛下也是這般作想,因而早就將此事摁在尚書臺,如今知曉士公上奏疏的,也不過只是寥寥數人而已,絕對不會泄露的。”
士燮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辦了,老夫這邊除了老夫自己,也無旁人知曉老夫向陛下上過奏疏…那接下來,就得請向君回返襄陽,向陛下上書,請陛下配合老夫做一件事。”
向朗拱手道:“請士公吩咐。”
兩人密謀許久之后,向朗便拜辭離去,第二日,他就向士燮請辭,然后回返荊州,去見劉磐。
如今的劉磐和黃敘一同坐鎮襄陽,替劉琦守備南方根基。
畢竟,荊州是劉琦的根,只要荊州不失,劉琦就可以永遠保持不敗之地。
向朗到了襄陽,便立刻寫了奏疏,請劉磐派遣快騎專使,用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遞回雒陽。
使者沿途換了不下七次馬,抵達雒陽已是十四日之后。
劉琦在得到了向朗的消息之后,幾經斟酌,同意了。
他再次派遣使者回返襄陽,將具體操作這件事的權力,全權下放給了劉磐、黃敘以及向朗等人。
得到了劉琦的恩允之后,向朗在和黃敘、劉磐等人商議之后,開始仔細籌謀這件事。
數日之后,長沙學宮的兩位博士,龐德公和司馬徽,為了宣傳新的圖書本冊以及印刷術,另外還要在各地進行巡回講經,開始南下。
而奉命與龐德公一起南下的人,則是討虜將軍,領南郡太守的黃敘。
一位兩千石的郡守隨同兩位博士南下巡講宣傳,足見此事有多么的隆重。
而龐德公和司馬徽一行南下講經,最終的目的地,則是定在了交州。
在一行人去往交州之前,劉磐就以鎮南將軍的名義,給士燮寫了一封書信,讓他做好迎接準備,并組織交趾境內的士族學子,待龐德公等人抵達之后,統一聽他們講經。
消息傳到交趾之后,士燮很是興奮,當即就緊鑼密鼓地派人安排起了這些事。
士燮忙活得熱火朝天,他的弟弟士壹心中則泛起了嘀咕。
士壹領著他的兒子士匡,一起來見士燮。
“兄長,好端端的,這龐德公和司馬徽南下講什么經啊?要講也是北上去講,這交趾才有幾個士族?這豈不是舍本逐末?”
士燮笑呵呵地道:“正因為交州是偏僻荒蠻之地,習經讀書者不多,民風彪悍,頑智未開,所以才需要龐尚長、司馬德操等大智慧之人來此傳經,以開民智,這你都不懂?”
士壹面色陰沉:“他們兩個來了也就來了…那黃敘跟著來算怎么回事?”
士燮笑呵呵地道:“傳經講學只是一方面,另外還要普及新造的紙質書籍,這可是陛下親定的國策!那黃府君如何能不跟著來?”
說到這,士燮疑惑地看向士壹:“聽你這話,話里有話啊?你什么意思。”
士壹倒也是直接。
“兄長,實話對您說了吧,弟弟我信不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