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顯得非常猶豫,但還是坐在了堂溪成的對面。
關羽和張飛則是站了起來,分別矗立在堂溪成一左一右兩個方向,看這個架勢,是怕堂溪成耍什么花招逃跑。
張飛的佩劍雖然已經收起來,但他的手卻一直在劍柄上撫著,一雙環眼卻緊緊地盯著堂溪成,如同銅鈴一樣的眼眸中兇光畢露。
只要堂溪成敢有一絲一毫的異動,張飛一定會直接剁碎了他。
至于關羽,雖然看著比張飛冷靜一些,但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堂溪成被這兩名大漢緊盯著,渾身上下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轉頭看向劉備,道:“玄德,你適才與二位兄弟的談話,某都聽到了,然某并不打算向陛下告發于你。實不相瞞,其實陛下自登基以來,所下政令大多乃是針對朝堂忠臣和士林清流,便是如同馬公一樣的儒林名士,所諫之言陛下也根本不聽,似此專斷之君,絕非明主…有他在,我大漢現有累卵之危,實非天下幸事。”
“你、你!”劉備的臉色驟然大變,他左右環視一圈,見四下無人,怒道:“公何出此忤逆之言!”
堂溪成哈哈大笑:“我忤逆?玄德和兩位兄弟適才所談,只怕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劉備瞇起了眼睛,緊緊地盯著堂溪典,道:“堂溪公到底想說些什么,不妨直言,何必在此拐彎抹角?”
“呵呵,玄德果然是個直率人,那我就直言不諱了。”
堂溪成將身體靠前,道:“君行昏亂,亂漢制度,恐危社稷,今天下沸騰,社稷將傾,我等若不能保全社稷,枉為漢臣!”
“你想怎樣?”
堂溪成狠叨叨地道:“行伊尹霍光之事!如何?”
劉備急忙站起身,怒道:“汝是何人?竟敢出此無父無君之言!陛下有失,我們做臣子的自當死諫,如何能行那廢立之事?”
堂溪成捋著下巴上的須子,耐心地勸道:“玄德乃是忠義之人,心系天下大局,朝廷安危,著實是讓某感到佩服,不過主上賢德,我們做臣子的忠義自然會國富民安,但若君上昏庸…咱們還一味的趨炎附勢,豈非置國家社稷安危與不顧?”
“唰!”
就在這個時候,便見劉備突然拔出佩劍,指著堂溪成,冷冷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就在這一瞬之間,堂溪成從劉備的眸子中,真的仿佛看到了幾分殺意。
就是這么一瞬間,堂溪成的內衣被冷汗給浸透了。
劉備眼神中的殺意,卻非可以營造,而是實打實的。
“玄德,某一片真心實意,實在是為了伱的前程著想,他如今初登大位,行事尚且如此不計情面,待日后他坐穩江山,咱們這些人,他豈會饒過?必然逐個清算…玄德啊,你也是漢室宗親,也算為大漢效力半生,可事到如今,你怕是連個善終的歸宿都未必會有了。”
這一句話,算是說到了劉備的心坎里去了。
他手中的劍緩緩下落,眼眸中依稀露出了猶豫之色,內心似乎極為矛盾。
而堂溪成則是輕輕地吞咽了一下,他斜眼看了看旁邊虎視眈眈的關羽和張飛一眼,把心一橫,當時就站起身來。
“玄德,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若是真覺得某在害,你大可一劍把我殺了,或是押著我到那個昏君那去,用我換一個你想要的官職吧!看他會不會給你!”
說罷,便見堂溪成將眼睛一閉,做出一副慨然赴死的樣子。
表面上大義凌然,實則心中怕的要死。
少時,卻見劉備的劍緩緩垂落。
堂溪成這才松了一口氣。
“玄德…你?”
“滾!”
劉備咬牙切齒,對著堂溪成蹦出了這么一個字。
堂溪成聞言一驚,還想再跟劉備說些什么,可張飛已然在旁邊怒喝道:“我大哥讓你滾呢!”
堂溪成被張飛嚇了一跳,不敢多言,只能是向著劉備拱了拱手,然后慌慌張張地離去了。
堂溪成走后,關羽略有些猶豫地看向劉備。
“兄長,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此人的話,頗為忤逆,卻也不無幾分道理,陛下對我們…確實涼薄了些…可他畢竟是天子。”
劉備轉頭看向關羽,道:“二弟,依你之見,此事當如何?”
關羽長嘆口氣:“依照關某的脾氣,主上雖不仁,但我們卻不可不義!大不了咱們辭官歸隱,也不能做那忤逆之賊。”
劉備轉頭看向張飛:“翼德,你呢?”
張飛大嘴一咧,無所謂地道:“兄長怎么說,我就怎么是了!”
劉備感慨地看了看兩位兄弟,道:“其實,為兄適才是在誆他呢。”
“誆他?”
“陛下對我們三兄弟,其實一直都不曾忘懷,只是苦于著急肅清朝綱,因而讓為兄配合他,來一次苦肉計而已。”
“苦肉計?”
“二弟三弟且坐,容為兄給你細說一下。”劉備對著關羽和張飛伸了一下手,示意他們坐下來。
待二人坐下之后,劉備隨慢慢地將他當初與劉琦暗中商議協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關羽和張飛重新復述了一遍。
饒是兩人都是久經沙場的猛將,此刻也不由聽的頭昏腦漲,大感不可思議。
待劉備說完之后,張飛即刻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兄長,這天大的事情,你如何還瞞著俺與二哥?難道我們兄弟二人,不值得陛下和大哥信任么?”
劉備擺了擺手,道:“三弟,你我兄弟十余年,為兄何時又不信任你了?只是,你們兩個人的秉性剛烈,不善詭狡之術,這些朝臣公卿出身名家,世代為官,深諳朝堂之道,我怕他們在你們身上瞧出破綻,故而不敢提前告知。”
張飛的表情依舊有些不忿,他轉頭道:“二哥,大哥覺得咱倆會讓人瞧出破綻,這是不是太過小瞧咱兄弟了?”
關羽捋著長髯沒有說話,只是用丹鳳眼看向張飛…
張飛的面部表情此刻顯得極為豐富,各種情緒在面上表露無疑,他心中此刻是何種心態,壓根不用他張嘴說話,只需掃一眼,就能品出個大概。
關羽長長地吁了口氣,道:“三弟,依為兄看來,大哥說的是對的,你我兩個人皆無大哥這般的深沉內斂,心思縝密,此等大事若是事先告知你我,適才與那堂溪成交談之時,難免不會露出些破綻。”
劉備額首笑道:“正是此理。”
張飛雖然依舊有些不服氣,但見關羽都這么說了,也就沒法反駁了。
“既然陛下是要讓大哥施苦肉計,但此計已成,大哥適才為何不應了那個堂溪成?”
劉備沒有說話,只是摸著須子,高深莫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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