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逐漸進入了秋季,強勁冷冽的秋風從渭水那邊吹來,長安城中落葉遍地,一派蕭瑟的景象。
隔著數里之外,隱約的能夠看到長安城的城頭,矗立著一個個披頭散發,身穿布襖與甲胄混搭的士兵,那些士兵們一個個站沒站相,即使是在駐城時節,依舊是嘻嘻哈哈的彼此推搡,沒有個正行。
這樣的軍隊,以正常的軍伍中人眼光來看,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此刻落在不遠處的呂布眼中,卻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西涼兵。”赤兔馬上的呂布張口吐出來這三個字。
很平常的三個字,但在他身后以魏續,宋憲,郝萌,成廉等人聽了,無異于被宣判了死刑一樣。
從雒陽出逃,去往長安駐扎,是這群并州人最后的希望。
但是這最后的希望,卻因為龐德聯合馬騰,閻行等人進駐長安,而最終的破碎了。
呂布軍現在的情況是前狼后虎,長安拿不下,那他們就沒有立錐之地,要是在弘農搶一塊地盤屯兵,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劉琦隨后若是派兵追上來,他們的結果還是死路一條。
與長安已經被法正提前派人占領相比,后兩日接二連三的軍情,將呂布軍一眾將官們直接打入了地獄。
袁紹的大軍被劉琦擊潰了。
誠然,劉琦擊潰袁紹的大軍,有很多特殊原因存在,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河北方面的軍需出了大問題,但這些層面上的事,呂布軍的戰將一般不會去過分關注。
因為他們都是從并州出身的純武夫,他們關注的點只有一個。
那就是袁紹的大軍真的被劉琦干趴下了!
這說明什么?說明荊州軍實在是太猛了!!
干滅了袁紹,他們下一步的目標會不會就是己方啊?
這事真沒準啊。
此時此刻,如果劉琦攜裹著戰敗袁紹之威的大軍西向來與己方交戰,面對這樣的強軍,并州軍真的有一戰之力嗎?
軍營內的帳篷中,呂布坐在主位,下方矗立著一眾并州軍猛將。
沒有一個人說話,詭異的氣氛在空氣中傳遞著,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胸口沉悶悶的難受之極。
戰爭雖然還沒有降臨,但所有并州的戰將都知道,袁紹失敗之后,以劉琦為首的荊州軍,一定會討伐己方。
能打的過嗎?
打不過的。
沒有地盤,沒有軍需補充,猶如流浪軍一樣的呂布軍,如何能打得過如今已經一躍成為天下第一強軍的荊州軍?
見眾人都不說話,呂布深吸口氣,來了一個拋磚引玉。
雖然他此刻的心情也比較沉重,但作為一支軍隊的首領,呂布不能讓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懦弱。
他依舊保持著滿面倨傲神色,掃視著了帳內諸將一圈,道:“長安為涼州軍士所占,如今劉伯瑜又戰敗袁紹,當此時節,我們應該如何選擇進退之路…”
“公等有何高見?”
這一句公等有何高見,呂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意在點題,期望在場眾人,能給他個說法。
此刻,若是帳篷內處理的是荀彧,郭嘉,程昱,鐘繇等一眾大佬,亦或是田豐,沮授,逄紀,許攸等一眾名士名臣,想來一定爭相會為主公指點迷津,取百家之言而解惑。
但是現如今…
舉目望去,圍繞在呂布身邊的人,包括宋憲,魏續,侯成,郝萌,成廉,曹性等。
若說呂布這個人是有勇無謀,那類似于成廉,郝萌這一類人恐怕連‘有勇’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個無勇無謀。
所以說,呂布問他們政治方面的意見,那純粹就是對牛彈琴,他自己其實已經是并州軍中的‘智力天花板’了,完全可以實施一言堂。
面對‘武力’與‘智力’并存的呂布將軍的提問,所有人統統低下了頭。
不得不說,呂布手底下這些人的政治水平雖然不行,但心里還都是挺有逼數的,不該說的堅決不說。
呂布已經做好了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準備。
但很可惜,這些人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呂布。
跟他們在一起,呂布心中有一種三人行必有三人的惆悵。
“唉!”呂布長長地嘆了口子:“難道,我等就要在此等死不成?”
宋憲站了出來,對呂布道:“將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天子的尸身還在我等手里,就算是劉琦想要對我們動手,他也會顧忌大局的。”
呂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問題是,我們缺糧。”
魏續站了出來:“溫侯不必擔心,若是擔心糧秣短缺,末將可以帶人去各鄉搜牢,用以補貼軍需。”
“不錯,溫侯,劉琦要來…咱們就跟他打!”
“荊人打贏了袁紹又如何?正面對上,咱們的狼騎,也未必輸他們!”
“溫侯,戰!”
“戰!”
說來說去,還是鼓勵呂布和劉琦直接打的人居多。
若是換成原先,呂布或許會和他們一樣,當機立斷決心與劉琦拼個雌雄。
但如今在朝堂混跡的時間長了,呂布身上得那股憨莽之氣,消退了不少。
有些事情,他也會多少顧忌到后果。
面對這些吵吵著非要與劉琦交手的人,呂布揮揮手讓他們先下去,他自己則是沉著臉自己坐在帥帳內仔細思量。
直到帳外有人來報,說是高順求見。
高順前幾日被呂布派出去在附近征糧去了,這是剛剛才回來。
呂布急忙將他請進帥帳。
“子應,糧秣征調的如何?”
高順的臉上波瀾不驚,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個數:“不足千石。”
“支撐不了太久啊。”呂布無奈地嘆息道。
“長安城,被涼州人占了?”
呂布點點頭:“是啊,看來姓劉的是早有準備,這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斷了我們的去處,如今糧草不敷,關中無落腳之處,咱們應何去何從,我這心里拿捏不定,眾將皆諫言讓我與劉琦一爭長短,但我還下不定決心。”
在呂布手下的一眾大老粗之中,高順算是最有頭腦的一個了。
“溫侯,硬打肯定是不行的,袁紹都敗了,我們跟劉琦交鋒,又能支撐到幾時?就算是一時得勝,難道還能滅了劉琦不成?但凡滅不了他,今后我軍與劉琦,就是死仇。”
呂布感覺有些頭疼。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這怎么玩?
“你的意思是?”
高順很中肯地發表了自己的觀點:“溫侯,雒陽之變后,天下皆傳言曹操乃是害死陛下的元兇,同時劉琦又指責袁紹乃是其背后的禍手,但對于溫侯和太傅,卻只字未提。”
呂布眨眨眼,心中暗自琢磨。
好像,還真就是這么回事!
“溫侯,劉琦他…應該也不是想跟你徹底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