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過后,劉琦隨即離開了蔡府,準備返回自己的居所。
出了府門,命人套上輜車,劉琦等人行出沒有多遠,便見蔡勳駕馬匆忙追了上來。
“君侯,蔡勳有事相詢,還請君侯駐留片刻。”
劉琦從車上探出頭來,看到的,是面有愁容的蔡勳。
他心下暗笑,臉上卻露出了不滿之情。
“蔡將軍,城中禁止飆馬,莫非你不知?”
蔡勳心道我哪里飆馬了?我分明就是騎馬好不好。
但眼下這情形,他也無法跟劉琦據理力爭,急忙翻身下馬,來到了劉琦的輜車前,拱手道:“蔡勳一時情急,失了禮數,還請君侯恕罪。”
劉琦搖了搖頭,道:“你與我之間的禮數倒是無礙,不過這政令,今后還需謹慎恪守才是。”
“是、是…末將記住了。”
劉琦的眼睛微微瞇起,開始認真地打量起了蔡勳。
瞅的蔡勳頗不舒坦。
少時,方聽劉琦問道:“蔡將軍,你有何事想與我說?”
蔡勳急忙道:“君侯,為何要命我為代中郎將…末將在蔡氏之中,不過是一庶子,無甚威望。”
劉琦嘿然一笑,道:“蔡將軍,你似乎是搞錯了什么事情。”
蔡勳茫然地看著劉琦。
“我命你為中郎將,乃是依照牧府的名義,替三軍任將,這是荊州的軍事…與你在蔡家有沒有聲望,有何相關?”
蔡勳聞言露出頭疼的表情。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只是…
“君侯,德珪兄身為家主又為中郎將,如今他亡故,我蔡氏家主的位置,可輪不到我一庶子的頭上,你讓我為中郎將,那些將要繼認家主之位的人,豈不惱恨于我?”
劉琦嗤笑一聲,道:“蔡將軍,你又搞錯了一件事。”
“何事?”
“我州牧府任賢選將,難道還要看你蔡氏的風向不成?你蔡氏之中,誰是家主,我州牧府就得任命誰為將官?那這荊州到底是我州府說了算,還是你蔡氏中人說了算的?”
蔡勳聞言,不由大驚失色。
他急忙對劉琦連連拱手,惶恐道:“君侯恕罪,君侯恕罪,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只是…”
“好了!”劉琦一擺手,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你們蔡氏族中之事,我不想多管,也不想多問,我只是按照時勢而任用你為中郎將,其他的事與我一概無干,你該干什么干什么,若是當真不想做這中郎將,明日往郡署遞給辭呈,我大不了換人便是。”
說罷,便見劉琦重重的一放車簾,催促道:“走!”
隨后,便見劉琦的車攆在蔡勳的眼中,逐漸行駛到了街頭,逐漸消失不見。
蔡勳在原地駐留片刻,方才轉身上馬,向著蔡府而去。
劉琮在車上,向后方偷偷的看——直到看不見蔡勳之后,他才問劉琦:“大兄,這蔡成珪…似是很不愿意當這個中郎將啊。”
劉琦微笑道:“你錯了,他是很愿意當這個中郎將的,只是在表面上跟我裝謙虛謹慎而已…這個天下,很少有人真正的不貪慕權柄,只是機遇未到故而裝相。”
劉修詫然地道:“大兄何以知之?”
劉琦又一次閉起了眼睛,笑道:“他適才來追我的時候,自稱什么?”
劉琮和劉修都是皺著眉頭,開始仔細的思量了起來。
少時,卻見劉琮猶豫地道:“我要是沒記錯,好像是自稱…末將?”
“我前腳剛宣布他是代中郎將,他后腳就自稱末將了,還說自己不想當這個中郎將?”
“他既想當,自領命便是…還追大兄你作甚?”
劉琦伸出左手,豎起了兩根手指,道:“我要是猜的沒錯,他的目地應該是有兩個,一是想查探我的態度,第二,是做給蔡家諸人看。”
“眼下蔡家諸人,沒人知道我和他適才的對話內容是什么,但他匹馬前來追我,卻瞞不過蔡氏諸人的眼睛,特別是那三位長公,如此他們就會在心中猜度,疑我與蔡勳關系不淺,這也是蔡勳自己再給自己往臉上貼金。”
劉琮和劉修驚詫的互相對望。
“這個蔡勳似乎是蔡瑁那幾個兄弟同堂中,最不愿爭族長之位的一個,可若果然如大兄所言,那他的功利之心,似乎并不比蔡中、蔡和等人少啊。”
劉琦微微一笑,道:“是啊,多少有點超乎我的預料,不過倒也是無礙。”
劉修問道:“大兄,你當眾宣布,讓蔡勳為代中郎將,莫不是想扶持他上蔡家家主之位?”
劉琦承認道:“我多少是有點這個想法。”
“那你真打算讓他領兵南征孫堅么?”
劉琦笑道:“當然,既然當了代中郎將,那就必須要領兵南下,要不然這中郎將豈不是個掛名虛職。”劉琦不緊不慢地回道。
不過,劉琦的下話沒有多說,他當然是不可能讓蔡勳全領兵權。
還得有人配合他,一同南下…
至于是黃忠還是太史慈,李典等人,隨后他再細琢磨就是了。
而就在劉琦去往蔡瑁府邸憑吊的同一日,其麾下的掾史楊松,則是去拜訪了襄陽城中的張允。
一向貪財的楊松,這一次拜訪張允,居然主動給張允送了厚重的禮物。
能讓張允這個身份的人感覺到禮物厚重,足見楊松出了多少血。
張允相貌剛正,三縷長須,很是有些英雄氣概…但很可惜,他只是長得有英雄氣,論及行事,他可是活脫的一個諂媚之徒。
劉琦目下的四位紅顏,有一半被張允幫忙拉過皮條。
看著楊松給自己送來的漆器和麟趾金擺了一屋子,張允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無功不受祿啊。
他很是客氣地笑道:“南鄭楊家,也算是聲名響于西南,楊家如今在漢中郡,替使君不少分憂,楊君也是備受使君器重,張某甚是嫉羨啊…楊君今日攜厚禮來此…我這,不好意思啊。”
楊松笑呵呵地道:“子信兄言重了,論及器重,如今襄陽誰人能與子信兄相提并論?世人皆知,使君對子信兄的信賴,遠超旁人,便是山陽劉氏諸親,在使君心中也不能與兄長相比,一點微薄之禮,只是代表了楊松的敬意,兄長放心,楊某不求兄長辦任何事情,只是聊表心意、聊表心意而已。”
張允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客氣了,嚴重了!”
楊松繼續道:“楊某今日來此,別無他意,只是來向子信兄示以誠意,從今往后,只要子信兄愿意,楊某愿甘為兄之附庸,諸事皆以子信兄馬首是瞻。”
張允聞言奇道:“我與楊君原先并無往來,楊君為何要投誠于我?”
楊松長嘆口氣,心中也是頗有酸楚之感。
說實話,楊松如今雖然追隨劉琦做掾史,但畢竟是有前科的人,他怕劉琦對他有抵觸感。
荊州如今的幾大勢力,典韋、太史慈、李典、張任這些人屬于外州系的軍功集團,他們的地位和功業,都是跟隨著劉琦一刀一刀的拼殺出來的。
黃忠,文聘,黃敘這些人,屬于本土軍功武將。
另外還有類似荀攸、和洽、杜襲、韓暨、趙儼、繁欽等外來名士,亦屬一系,特別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還都是同樣來自潁川,這就促使這些人平日里私教甚好。
以蔡家、蒯家、馬家的馬玄、南陽郡的劉望,另有韓嵩、鄧羲、劉先等人都是南陽郡本土宗族名家,人家自然是有事沒事往一塊站的。
山陽劉氏的自己人,包括目下的桂陽郡守劉煒、武陵郡守劉誕、沅陵郡劉侈、長沙郡守劉磐等人,毫無疑問自當互相扶持…人家都是老劉家的人,一個個都是宗室重鎮!
楊松放眼望去,在各個派系中,似乎找不到自己的歸屬。
慢慢的,楊松發現…憑借張允和山陽劉氏的關系,和他這幾年在軍中所積攢的威望,以及劉琦對他的倚重和信任,他似乎可以在這錯綜復雜的派系中,獨立一處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