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不是管不明白這家中的事,而是他根本就沒有精力去管,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隨同劉表一起來荊州草創基業的那個少年郎了,而是在名義上執掌一州,且被敕以將軍之位的州牧。
他的眼光和格局已經隨著地位的上升而又提升了許多。
后院的瑣事,他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聽了劉琦的話,蔡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實話,女人的天性中多少都有些嫉妒和自私,別說是她了,便是蔡琰那樣的才女亦是不能免俗,但劉琦既然對蔡覓張嘴提了要求,那這事情她自然是不能不辦的。
論及對劉琦的仰慕,亦或是對劉琦的依賴,蔡覓或許永遠也無法表現出像是蔡琰、杜嫣、任姝那樣的依賴情愫,但毫無疑問,若是論及對劉琦的寵溺,蔡覓永遠是最疼劉琦的那個大姐姐。
蔡覓仔細地聽了劉琦的敘述之后,心中若有所悟,她長嘆口氣,用手輕輕地劃著劉琦的胸脯,道:“少郎君既然給了姐姐如此重的要務,那姐姐又焉能不替少郎君操辦好?只是你這日后納妾的速度還需慢些,姐姐我倒不是不舍得替你操心,實在是年紀大了,精神頭跟不上。”
劉琦低聲道:“誰說姐姐年紀大了?風華正茂正是好時候…對了,姐姐的肚子可有動靜了么?”
蔡覓不明所以,先是一愣,接著隨即用手輕輕一捶劉琦胸口,低道:“沒正經!你在外面好幾個月,我和肚子要是有動靜了,如何跟你解釋的清?休要胡鬧。”
劉琦恍然地點了點頭,笑道:“這倒也是,怪我疏忽了,沒關系,我這不是回來了么,今夜開始,我就幫姐姐試驗試驗,看看張神醫的藥,吃了這么久到底有無作用。”
蔡覓笑盈盈地看著他,眼神流波轉動,顯然對這個提議比較贊成,并無抗拒。
但其實她的心里沒底。
畢竟張機當初對她許諾的,也是盡力…但可沒保證能調理好。
不過她還是輕道:“該風流時需風流,但你此番回來,正經還是要辦的,你在漢中郡翻云覆雨,弄出了天大的動靜…襄陽那邊因為你的事情,可也是一直不曾得閑,勛弟告訴姐說…劉荊州手下的名士附庸們,如今可對你都頗有微詞,你可得多加小心些才是。”
蔡覓的話,說得不輕不重,點到即止,但劉琦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阿姐放心,這種事情,究竟該如何做,我心中自然是有一桿秤的。”劉琦頗為自信地道。
但實則,他心中卻并沒有他表面上那么輕松。
當初那車騎將軍不做,只是當了鎮西將軍,一州之牧…和劉表齊平,看來也是不行的么?
終歸還是功高震爹了。
次日,劉琦找了張允和李典二人前來商議最近荊州發生的事。
一段時間不見,年輕的李典似乎成熟了許多,他的下顎上也留起了胡髯,那種少年稚嫩之感已經是完全的消失不見了,所呈現出來的是一種愈發成熟的氣質。
而且他的臉頰似乎比劉琦剛離開南陽郡的時候,黝黑了許多,很明顯是曬的。
看起來,這段時間在新野附近,一直負責三軍將士們屯田事宜的…但從李典外在的表相來看,他對于屯田的事宜真可謂是盡心盡力了,估計也是真正的做到了以身作則,與三軍將士共同屯田于野,同吃同睡同屯同種。
至于張允…劉琦感覺這小子著實是胖了不少。
看來這段時間,他活的挺仙兒呀。
“琦出征在外,南陽郡諸事皆賴兩位相助,琦深感欣慰。”
張允急忙拱手道:“使君實在是客氣了,使君出征關中,得勝而歸,我等替使君鎮守后方,乃是分內之事,何須相謝?”
李典亦是連說:“不敢、不敢。”
劉琦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表冊,道:“這半年來的,事關軍屯諸事和南陽郡稅收的簡牘賬冊,我昨夜都已經都看過來,還算不錯,眼下新野軍政諸事皆順,就是包括蔡家和樊釹在這邊開辦的商號,對中原和揚州茶具、瓷器的出口等事也是做的頗順,我這一次在漢中郡聯系了當地的強族楊家,并帶其族中人楊松在身邊,從此以后往蜀中和關中諸地,茶具與瓷器的進銷,便全權交付于楊家,這事你們可在心中謹記,各郡署各級都打好招呼,定個章程,回頭呈稟于我。”
張允立刻道:“末吏即刻便辦好,絕不拖延。”
劉琦的嘴角挑起了一絲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兄長了…對了,南陽郡諸位皆順,但不知襄陽那邊,目下可還算是安泰?”
張允和李典彼此互相對視了一眼。
卻見李典輕輕一咳,道:“此事,還是請張校尉給使君解釋吧,李某年輕,見識淺薄,對個中之事知曉的也不甚清楚。”
張允心中暗罵李典狡猾,將難說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然后向劉琦道:“近些日子來,劉荊州在襄陽權柄日盛,開始大量任用北地遷移來的士族,現在麾下人才鼎盛,以襄陽和江陵為中心的諸縣皆再建學宮,學風日盛,人才歸心,荊州可謂是愈發的壯大了。”
劉琦聞言輕輕點頭,道:“這不是好事么?”
張允長嘆口氣,道:“好事雖是好事,但這自古以來,士林中人便是唇舌摞爛之口,士人任用的多了、雜了,便會滋生派系,且多有狂言、妄言者,很是容易引起是非的,這一點伯瑜想必明白吧?”
張允這話說的倒是頗為隱晦,隱晦到讓劉琦對他的欣賞程度又上升了三個檔次。
雖然油嘴滑舌不是什么好事,但隨著劉琦地位的水漲船高,他下方直屬的這些人,今后也必將隨著時間越長,地盤勢力越大而獨當一面。
劉琦麾下目前也有不少有能力的人,但身為一個君主,雖要做到唯才是舉,提拔有能力的人,但跟自己沾親帶故的血親,也是一定要重用的——這是術。
親戚,血緣在這個時代是一種超乎尋常的權力紐帶。
用人不能完全的任人唯親,也不能完全的唯才是舉…各方面平衡,才是一個君主應該做的事。
張允的政治天賦還是蠻高的,會是劉琦在親戚這方面的得力干將。
“那眼下襄陽那邊,有何是非,兄長可否為我說說?”
張允嘆息道:“還不是因為使君你做了益州牧,鎮西將軍的事?如今在官位和將軍爵位上,伯瑜你已經是和劉荊州相持平了,這就引起了那是輔佐劉荊州,還有諸多士子門客的諸多不滿,各地學宮之內,也有諸多學子議論紛紛,言、言…”
“言什么?”
“子強父弱,恐有所亂。”
劉琦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有點意思,不過倒是也符合這些士林中人平日行為的規律。”
張允和李典都不知道這個規律是什么。
其實歷朝歷代的文人墨客都有這個毛病,那就起哄,同時在起哄中抓住能夠讓自己名揚天下,亦或是為人側目,同時取得近身之姿的機會。
這一點劉琦以為后世時知道的古代包括現代的例子很多,所以深明其理。
荊州學風日盛,劉表廣招士人,這些士族的人數眼下實在太多,特別是很多還是從北地遷移來的,他們中很多人與生俱來的就不會允許自己自甘平庸,非要弄出點什么事來彰顯自己的實力,以取得近身之姿,揚名立萬。
而眼下就荊州的局勢來說,自己近期做出這么多的大事,誰不想從自己的來沾些名聲?
用后世的話來說,這就是借著罵戰的機會,來蹭自己的流量。
但以劉琦上位者的身份而言,他們敢這么直接來議論自己,就不怕被報復么?
答案是還真就是不怕。
因為劉表身上有‘名士’這個名頭,愛惜羽毛的他就算是兒子被議論的再慘,也不會做出過激的事情,特別是對他所中意的這群士人。
在劉表眼里,‘文化人兒’是要有特權的。
所以針對眼下的情況,劉琦關鍵是要知道劉表的態度。
“對于這些言論,我父親何意?”劉琦認真地再次向二人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