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城東面渭河旁的平原上,董卓老神在在的觀望著遠處的戰事,臉上的笑容變的愈發深刻。
“陳王有強弩,你劉伯瑜亦有強弩…但你們就真的以為老夫便沒有這些利器么?雒陽武庫的裝備,早就被老夫分置于軍中,便是在這關鍵時刻,讓爾等知曉厲害!”董卓放聲大笑道。
一旁騎著馬的楊定則是恭維地道:“相國妙算,非常人所能及也。”
董卓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楊定道:“劉郎的聯軍人多勢眾,非一戰可下,若是過于深入,怕也未必能討到什么好處,他前番用強弩勝了李傕和徐榮一陣,我今用腰引弩還他一陣,也讓他知曉老夫的厲害…但也就是這樣了,老夫觀劉琦坐鎮緊要之處,非一戰可定,若是讓荊州軍回過神來,咱們怕也是難討到什么好處…稍后便鳴金撤兵吧。”
“諾。”楊定領了將令。
董卓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戰場,心中深感快慰,然看了許久之后,突然眉頭緊蹙,感覺到心中一陣慌亂。
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用手捂住胸口,一張大臉脹的通紅,似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之感。
楊定見狀大驚,急忙翻身下馬,爬上董卓的戰車,替他撫胸順氣:“相國!您又不舒服了?”
董卓一甩手,撥開楊定,不讓他碰觸自己,只是自己使勁的深呼吸,調整自己的狀態。
少時,方見董卓逐漸恢復了狀態,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猶如虛脫一樣的癱軟在座位上。
楊定看的冷汗直流。
也是他見識少,活了半輩子,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病癥。
這是什么毛病?
楊定輕輕的咽下了一口吐沫,猶豫道:“相國,您沒事吧?”
董卓虛弱的擺了擺手,道:“無事,最近這一年總犯這毛病…老夫先去后面休息,你在此督陣,稍后見好處拿的差不多了,便鳴金讓奉先撤兵,不可久戰。”
“諾!”
董卓又囑咐了楊定幾句之后,便先行回返渭水東面的大營休養,留下楊定替他在這里主持后方事宜。
楊定瞇起眼睛,仔細的看著遠處廝殺正憨的并州軍,表情越發陰沉。
他出身涼州大豪,與昔日的大都護胡軫極為親密。
對于胡軫的死,楊定心中一直耿耿于懷。
特別是針對呂布。
胡軫死在了孫堅的手里,但呂布卻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這算是什么事?
楊定總覺得這里面似是有什么問題。
他遙望著遠處正在與荊州軍激烈斗陣的并州軍士,心念微轉。
楊定揮揮手,招呼過一名傳令騎卒,對他言道:“汝稍后,代我前往軍前,向呂君侯傳一條軍令。”
“諾!”
“記住,要按照我教給你的說法說,不許說錯一個字,懂么?”
“諾!”
“殺啊!”
“沖啊!”
“打破陳倉,活擒劉琦,為死難的弟兄們報仇!”
“打破縣城,一個不留!”
并州軍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他們一股作氣又突破了兩道防線,竟然是快要直抵陳倉門外。
嚴顏等人的兵將現在還穩守兩處山驪,但形勢已然是岌岌可危。
并州狼騎勇猛,但論及攻堅戰,他們幾乎派不上任何用場,這點在劉琦的計算之中。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高順的陷陣營,著實是令人大開眼界。
無論是單兵作戰素質,還是各部之間的配合,與劉琦所見過的所有軍隊相比,幾乎都跟陷陣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確實是強軍。
劉琦瞇起眼睛,仔細觀看高順部隊的陣法,認真的揣摩著,學習著。
陷陣營的兵卒數量不多,但戰力是真的強,劉琦估計,以荊州步卒的實力,與高順的陷陣營交手,莫說軍力二比一,就算是三比一,也是注定會失敗。
這樣的軍隊,真心難求。
就在這個時候,馬超和閻行帶著一眾同盟軍的首領來到劉琦面前。
“劉府君,我等請命再戰呂布!”馬超向著劉琦拱手言道。
劉琦扭頭看向馬超,卻見他的眼眸中此刻充斥著濃濃的戰火,而他身后的一眾涼州諸軍閥頭領們,也都是躍躍欲試。
明明知曉對面的就是恐怖的并州強軍,而且適才馬超和閻行等人還敗給了呂布一陣,可如今他們卻絲毫沒有怯懦之意,依舊整兵要戰?
這就是久居邊塞的涼州人,他們的戰意和嗜血之性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劉琦看向馬超,笑道:“少郎君適才對陣呂布,已經輸了一陣,如今再出去與其交戰,恐依舊不能勝。”
馬超朗聲道:“適才對陣,超一時不慎,被呂布強占先手,然并州軍的戰法,超已看到通透,此番再出去與之交手,必不會輸,況且適才與對方交戰,只是超與閻兄一軍而已,在場的諸位將軍都不曾出戰,今次呂布已近陳倉,又與府君安排在山驪上的兵馬交戰正酣,此時匯聚我等涼州諸豪兵將,再行出兵,必克呂布!”
一旁的豪帥楊鋒道:“馬少君此言正是,還請劉府君下令,著我等出戰!”
徐淳高呼道:“久仰呂布之名,今日說什么也要會會此獠!”
“他并州軍兵將善戰,難道我等涼州人便不善戰馬?”
“府君,讓我們出陣吧!”
“府君我等愿以死與并州人一較高下!”
劉琦看的出來,這些涼州人倒不是為了討董盡心盡力,只是他們各個生性豪勇,看不得并州軍系在自己的地頭上耍威風。
他們就是純粹的要與并州軍爭雄,這就是邊郡之人的特點。
好戰!
劉琦轉眼看了看不遠處的戰事…
不錯,此時若是再不出戰,怕是嚴顏守不住剩下的山驪了。
現在出兵夾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但這份功勞,不能送給馬超和閻行。
這兩個人是馬騰和韓遂的至親,而韓馬兩人此番入盟,居心叵測,不可讓他們的嫡系人在這些涼州軍閥中豎立過高的威望。
劉琦轉眼看了眾人一圈,突然道:“蛇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眾位雖然都是豪勇善戰之人,但畢竟分不同屬,若要與并州軍這等強軍作戰,非得有一個人來統一指揮不可。”
羌帥白瑪言道:“這還用說么?劉府君前番大敗李傕和徐榮,威震西疆,我等自然以府君馬首是瞻!”
劉琦微笑道:“劉某不才,運籌帷幄決勝疆場是我之長項,但陣前指揮,帶領大家沖鋒陷陣,還非得是靠善戰的猛將不可!”
豪帥李堪道:“久聞府君麾下能征慣戰的豪雄極多,我等愿意聽從府君調遣!”
劉琦擺了擺手,認真道:“強賓不壓主,我麾下的戰將再勇,也非涼州本土人士,這是在你們的地頭上打仗,非得由涼州自己的勇將來主持大局不可。”
諸位羌帥和豪帥聽明白了,劉琦這是打算在他們之中選一人來帶領諸人一同沖陣,與呂布抗衡!
眾人心中,此刻對劉琦的好感都驟然增加了不少。
不讓自己麾下的荊州軍系在這場大戰中獨占鰲頭,反倒是將重要職務相贈給己方這些涼州系軍閥羌帥,這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讓功讓利讓權。
非心胸寬廣之人而不能為之。
李堪為人直率,言道:“劉府君真乃豪邁之人,與一般的中原人相比,大不相同!胸襟甚是寬廣!李某欽佩!”
這話,說的是真心實意。
劉琦微笑著擺擺手,道:“那這個人選?”
楊鋒豪邁道:“府君這般公義無私,又是聯盟之主,這帶領我們沖陣的人選,自當有府君定奪!”
馬超聽到這里的時候,不由微微揚起了頭,胸脯略略挺高。
在他看來,在場中人,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人是有這個資格的。
劉琦環視了眾人一圈…
他看到了在場這些羌帥和豪強首領的臉上,都隱隱充斥著渴望。
特別是馬超,那股年輕氣盛的激情和勁頭,幾乎都要從胸膛中噴薄而出了!
但最終,劉琦還是將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一個一句話都沒有說的人身上。
“龐令明適才的表現,著實令人驚嘆,以劉某觀之,龐兄雖然年輕,卻實有大將之風,可擔當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