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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醉酒認弟

  文聘指揮兵卒已經搭建好了木臺,并在場地正北方的沙地上鋪了毹褥,在上面擺放長案,置酒肉于案上,供給荊益兩軍校尉、司馬等在擂臺前飲酒觀賞。

  諸將官隨即遷移至場地前,待坐下后,兩軍的將士,便也都圍繞在木臺兩側,高聲歡呼。

  兩軍將士今日算是敞開吃了個飽,一個個溝滿壕平很是滿足,吃完后又可通過比武較技得酒肉賞賜,很多自持武技傍身的猛士暗地里喜不自勝,不少人摩拳擦掌,欲上臺一展拳腳。

  嚴顏適才諫言,兩軍將士不分軍階都可以上臺…但在三軍面前較技,畢竟事關兩方的顏面,不是隨意哪個阿貓阿狗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在上臺之前,也要有荊、益兩軍的軍侯對其進行查驗,若是覺得不行,直接攔下。

  木臺旁邊,三通鼓罷,按慣例卻是要由兩軍主將出言慰軍。

  劉瑁正在琢磨應說些什么鼓舞士氣,卻見劉琦已經站起身。

  他對著將士們高聲道:“北地失綱,強臣橫行于朝,豪強起亂于外,荊、益雖為安樂之土,然吾等豈可坐觀陛下陷于危難?吾雖山陽人,也常聞荊、益遍地豪雄之士,今設此擂,以觀眾勇,爾等當各自爭先,若有大能之人,必予以重用之!”

  劉琦本就是繼承了劉表的姿容,身材頗偉,如今他挺直腰背,站于場前,振臂一呼,便如同名將出征一般的儀態,豪氣凜然。

  圍繞在木臺旁的兩軍將士見劉琦辭令慷慨,心中頗激動。

  本來他們聽說不分級別皆可上臺的事后,都有些懷疑,但聽了劉琦一番話,疑慮在不知不覺間都消散了不少,紛紛歡呼從命。

  身為后世人,劉琦自然知曉什么時候該露臉,什么時候該低調。

  在這種于三軍面前樹立威信的時候,自然是要爭先出來搶鏡的。

  只要自己先鼓舞了士氣,那后續的人再出來喊話,也不過是拾人牙慧。

  賈龍看見劉琦的舉動,私下暗暗贊許:這劉郎平日低調,關鍵時刻卻知爭先。

  劉瑁心中頗為不悅。

  賢侄兒自己將話全都說了,卻是讓吾如何表現?

  或許是覺得自己說什么也沒用了,劉瑁不再言語…兩軍開始角力。

  不多時,便有一名荊州軍的什長和一名益州軍的隊率上臺,二人赤手空拳,互執軍禮,便開始在臺上較量。

  軍中角力,主要是以近身纏斗較技為主,少有拳腳相爭,勝利者基本上就是用身體制服了對手或是將對手扔下木臺,和后世的摔跤相類似。

  贏了的人,自然是會得到酒肉的賞賜,輸了的人,則是予以一爵白水飲之。

  角力是漢朝人武力較量的常用方式,又名角抵。

  禮記·月令中記: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將帥講武、習射、御、角力…

  可見角力之術,自古便是與箭術,車術所并列的軍事技能。

  但秦之后,角力便不再用以當做訓練軍隊的手段,而是逐漸轉變成了一種競技和娛樂項目,在民間和軍中盛行。

  不過眼下這局面,名義上是娛樂,實際上也是益州軍和荊州軍彼此互爭,被派上木臺,大都是有軍職的猛士,普通的士卒根本不敢上去丟人現眼。

  兩方輪著上臺了幾波人,算是互有勝負。

  因為按照眼下定的規矩,一方角力贏下了對手之后,得了酒肉卻不需著急下臺,而是在臺上繼續等待下一個對手,直到一直贏的人被打輸了之后,方才換人。

  這種方式雖然對贏的人頗不公平,卻可以最大程度的保住雙方的顏面,畢竟能夠上臺來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且角力這項目很難取巧,主要是靠個人的氣力作為基礎。

  如此一來,在擂臺上的人即使角力技術再純屬,一般也挺不過三場。

  因為三場下來,力氣基本耗盡,且對方后續上臺的人,也愈發不是等閑之輩。

  如此一來,就可以保證兩方的士卒互有勝負,大面上能過得去。

  荊、益兩方的將領,也不至于太過尷尬。

  有了角力競賽助興,場間的氣氛一時間便濃烈了許多,高階將領之間對飲的頻率也就變的高了起來。

  劉瑁原先不曾見過這等陣勢,有些過分激動,一爵酒接著一爵酒的喝,大概二十場比試過后,劉瑁的醉意濃烈。

  以劉琦前世在酒場混跡的經驗來看,他好像是喝斷片了。

  “賢侄兒!”

  劉瑁面色通紅,嘴中酒氣濃烈,不知為何突然一把攥住了劉琦的手腕,開心道:“今日與君雖為初識,卻猶如故人,瑁深感相見恨晚呀…賢弟!”

  劉琦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又是賢侄兒、又是賢弟的,這輩分到底是如何算的?

  劉琦掰著手指頭也沒算明白。

  “族叔醉了…吾卓人送族叔回去休息。”劉琦不著痕跡的將手從劉瑁的手掌中抽了出來,用長案上的方巾擦了擦。

  劉瑁的手掌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灑的酒,還是他腎虛盜汗。

  “莫叫族叔!”劉瑁打著酒嗝,醉意朦朧的臉上閃出幾分不快:“叫大兄!”

  “族叔,禮數不可廢,輩分不可差,你我皆漢室宗親,可不能兀自亂了輩分。”

  劉瑁直勾勾的看著劉琦,眼神空洞,看的劉琦渾身發毛。

  跟鬼片里剛從電視爬出來的人似的…

  這喝醉的人,怎么就這般駭人呢?

  劉瑁緊盯了他一會之后,又機械性的轉頭看向其他人…那動作如同喪尸。

  卻見其他人眼下都是關注著擂臺上的比試。

  劉瑁笑呵呵地看向劉琦,低聲道:“沒人看咱倆…無事!今后無人時,你我便以兄弟相稱,正所謂上不應天,下不入地。”

  “可是…”

  “汝若是不應,休怪為兄與汝翻臉!”

  劉琦無奈地笑了。

  真是糊涂人辦糊涂事,頭一次見到非要跟大侄子當把兄弟的人,你不干他還跟你急…

  “行,吾喚大兄便是。”

  劉瑁的臉上露出了快慰的笑容:“真吾兄弟也!”

  “大兄醉了,還是莫要鬧了,回秭歸休息一夜,來日還有正事,吾卓人去給族叔套車…”

  劉瑁的臉上露出了不愉之色。

  “吾卓人去給大兄套車…”

  這叔叔叫習慣了,冷不丁讓他叫哥,他竟還不太習慣。

  劉琦一片好心想送劉瑁去縣城休息,但很顯然,劉瑁并沒有就這么睡覺的意思。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是很話癆的。

  卻見他眼眶突然間變的發紅,隱約是有流淚的征兆。

  劉琦見狀一驚,左右看了一下,見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角力場上,無人關注他倆。

  “兄長緣何如此?切莫掉了眼淚,諸將士在此,易折去銳氣。”

  主將乃是一軍之魂,劉瑁雖然不直接統軍,但他被劉焉委以校尉之職,便是這支益州軍目下最直接的領導者…他的一舉一動對益州將士的影響很大。

  毫無原因的當眾落淚是懦弱的表現…身為主將,即使是喝醉了也不行。

  此事若一旦傳開,誰知道會對川蜀將士的心理造成多么大的影響?畢竟他們馬上就要上雒護君了,前途未卜。

  劉瑁雖然醉了,但天幸他也算聽勸。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簾,不著痕跡的將那點淚霧拭去。

  “賢弟,其實此番上雒護君,為兄并不想來啊。”

  劉琦沒想到劉瑁居然會說出這么一句話。

  “兄長何出此言?扶保天子乃是吾輩分內之事,且一旦護君功成,那兄長人望便可傳播海內,令萬民敬仰,對日后仕途也是大大有利,一般人想來也來不了,兄長如何這般作想?莫非是受不得軍旅之苦?”

  劉瑁醉醺醺道:“吾推卻不來,嚴君反執意不允…只因嚴君交待了大事卓為兄去辦,唉,難以推脫。”

  “大事?”劉琦瞇起了眼睛,試探道:“劉益州有何事卓大兄辦?”

  劉瑁雖然喝醉了,但潛意識里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的,他砸吧了一下嘴,沒有跟劉琦細說。

  二人之間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少時,卻聽劉瑁又再度開口,不過說的卻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賢弟,汝可知,此番若不是因為護君出益州,為兄下個月便可以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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