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整個人都傻掉了。
原以為是個男人找小三的家庭倫理故事,沒想到轉眼竟變成了血腥復仇故事。
信息量實在太大,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才好。
倒是花漫漫一下子就聽明白了昭王的意思。
以她對昭王的了解,他不是那種會猶豫不決的性子,若想報仇,他肯定早就已經下手了,拖到現在還猶豫不決,只能說明那姑娘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別之處。
花漫漫問道:“蘭萱姑娘在哪?”
李寂對身邊的高善吩咐道。
“去把人帶過來。”
“喏。”
很快蘭萱就被帶了過來。
但花漫漫親眼見到她的時候,終于明白昭王為何會猶豫不決了。
這姑娘竟是個盲人。
蘭萱身穿鵝黃色襦裙,梳著雙環髻,臉上仍藏留著幾分嬰兒肥,配上她那雙漂亮的杏眼,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她手里攥著一根用來探路的竹杖,眼睛看著前方,嘴唇緊緊抿著,顯出幾分拘謹和不安。
何氏見狀,忍不住放緩聲音。
“你就是蘭萱?”
蘭萱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因為眼睛看不到,她的視線始終無法落到實處,看起來顯得有些呆板。
“嗯,我叫蘭萱,請問您是?”
何氏自我介紹道:“我是忠安伯的夫人,也是昭王妃的母親。”
蘭萱趕忙福了福身:“蘭萱拜見伯夫人。”
花漫漫看向昭王,見他眉頭緊皺,顯得頗為煩躁。
不管童懷是出于怎樣的苦衷,當初他的背叛都是實打實的,但因為他死得太早,以助于李寂連報復的機會都沒有。
這么長時間以來,李寂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
他原以為找到童懷的女兒后,終于可以把這口郁氣給發泄出來了。
誰知童懷的女兒竟是個瞎子。
李寂就算再怎么喪心病狂,也不至于對個盲女痛下殺手。
花漫漫對何氏說道。
“您先帶蘭萱姑娘去吃點東西吧。”
何氏知道她要單獨跟昭王說話,便順勢站起身。
“蘭萱,跟我走吧。”
蘭萱乖乖地跟著何氏往外走。
竹杖敲打在地面上,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
李寂一撩衣擺坐在床榻邊上,皺眉說道:“我沒想到她會是個瞎子。”
花漫漫覺得一碼歸一碼,童懷犯下的錯不該由蘭萱這么個小姑娘才承擔,可這只是身為旁觀者的看法而已,她沒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過,無法切身體會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憤恨。
不了解就不要胡亂指手畫腳。
這是外公曾經教導過漫漫的,她一直都記著。
李寂緩緩呼出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花漫漫:“既然你暫時做不出決定,那就再等等吧,不必急于一時。”
李寂看向她:“如果我決定殺了蘭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人性?”
花漫漫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狗男人一直就莫得人性啊!
李寂:“…”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會向她尋求建議。
花漫漫:“我覺得吧,即便您真的殺了蘭萱,心里也未必能得到寧靜。”
李寂不說話了。
他殺過很多人,每次下手都干脆利落。
他從不會因為殺人而產生負罪感。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那些都是他的敵人,他若不殺掉對方,對方就會要了他的命。
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但這并不代表著他喜歡殺人。
除了天生的變態外,沒人會喜歡屠殺同類的感覺。
良久,李寂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話。
“我得再想想。”
這就是要再等等看的意思了。
花漫漫看著他笑了起來。
李寂不解:“你笑什么?”
花漫漫:“難得看到王爺這么為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李寂:“…”
活這么大,還從沒有人夸過他可愛。
他也沒想過像“可愛”這種軟不拉幾的詞竟能用到自己身上,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花漫漫靠過去,將自己的臉頰枕在他的臂膀上。
“不管你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李寂的心中微微一動。
似有暖風撫過,心口感覺熱乎乎的。
他低下頭,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花漫漫沖他燦爛一笑,眉眼彎彎。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為她的笑容鍍上一層淡淡的暖色光輝。
李寂看得出了神,怔怔地道。
“你怎么又勾引我?”
花漫漫:???
“我接受你的勾引。”
說完他便親了上去。
溫柔地親吻就好似一道良方,緩解了他心中的郁氣。
他漸漸忘了童懷背叛帶來的憤恨,此時此刻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就只剩下花漫漫一人。
再多的憤恨,也抵不過面前女人的一顰一笑。
他甚至隱隱有點感謝童懷。
如果不是童懷射的那一箭,他不會重傷。
他不受傷的話,就不會被皇帝緊急召回上京。
他不回上京的話,就不會娶到漫漫。
一得一失,一啄一飲,皆是定數。
想通了這一點后,李寂終于不那么抗拒萱蘭的存在了。
她得以暫時住在昭王府里。
李寂打算等劉澤的案子塵埃落定后,再將她遠遠地送離上京。
萱蘭不知道自己生父和昭王之間的恩怨,也不清楚昭王為何會突然把自己帶到王府里,她心里有很多的困惑,但她什么都不敢問。
這么多年來的顛沛流離,讓她比同齡人更加早熟,也更加謹慎和敏感。
她從小就很聰明,在被人販子擄走后,她就故意將自己弄得又臟又臭,再加上她是個瞎子,沒人愿意花錢買下她。
人販子不想將她砸在手里,最后只能以極低的價格將她邁進一家青樓。
她成了那個青樓里的灑掃丫頭,每天都有干不完的粗活兒。
直到劉家的人忽然出現,將她從青樓贖了出去。
劉澤讓人給她準備寬敞的房間,還有舒服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
劉澤甚至還笑瞇瞇地跟她說,想要收她為義女。
平心而論,劉澤對她是真的很好。
可萱蘭心里很清楚,這世上從沒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善意。
劉澤對她越好,所圖肯定就越大。
她對此惴惴不安。
如今劉澤入了獄,怕是九死一生,萱蘭在悄悄松了口氣的同時,又為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