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被迫脫掉身上代表皇子的精貴服飾,換上了灰撲撲的粗布短打。
他從小就穿慣了細軟順滑的布料,嬌貴得很,完全無法接受這種粗劣的衣裳,只覺得身上哪哪都不得勁,不由自主地在身上抓來撓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他身上就抓出了好些紅痕。
可負責押送他的官吏卻恍若未覺,盡職盡責地將他送到了太廟。
民夫們正在奮力修建太廟,現場還有工部的官員們在來回走動,李寂偶爾會來監工。
李彥被送到太廟時,恰好李寂就在現場。
李寂上下打量對方,笑得非常張揚。
“你還挺適合這身打扮的。”
李彥憤恨地瞪著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李寂隨意地晃了下手里拿著的馬鞭,懶洋洋地道。
“別誤會,本王只是看到你這樣子忍不住想笑而已。”
李彥更恨了,卻又拿對方沒辦法,最后只能暗暗在心里發誓,等他以后恢復了皇子身份,看他怎么報復回來?!
李寂聽到了李彥的心聲,但沒有放在心上。
或許李彥自己還不清楚,可李寂卻已經明白,皇帝已經對李彥失望透頂。
一個讓皇帝都大失所望的皇子,未來還能有什么前途?
李寂懶得再跟對方多費口舌,直接對負責分工的官吏說道。
“讓這小子去鑿石頭吧。”
鑿石頭是所有活計中最苦最累的,一般都是由服刑期間的囚犯來完成。
李彥登時就急了:“你敢?!”
李寂沒有理會他,只是淡淡瞥了那名官吏一眼。
官吏被看得頭皮一緊,不敢再猶豫,趕忙對李彥說道。
“你跟我來。”
李彥站著不動。
他才不要去干那么累的活兒。
就算父皇暫時將他貶為庶民,但也只是暫時而已。
他遲早都會恢復皇子的身份。
這些官吏必然不敢真對他怎么樣。
然而下一刻,他就見到昭王揮動馬鞭,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抽在了李彥的小腿上。
即便李彥身上衣服穿得厚,仍舊疼得一個激靈,慘叫出聲。
“啊!”
他蹲下身捂住小腿,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皇子!”
李寂挑眉看他:“本王奉旨督辦太廟重建的事宜,任何膽敢偷奸耍滑之人,本王都有權出手教訓,你要是不服氣,大可以去圣人面前告我的狀。”
李彥登時就沒話說了。
莫說他現在沒機會見到父皇,就算他真能見到父皇,父皇應該也不會幫他出氣。
李寂捋了下手里的鞭子:“本王數三下,你要是還不走的話,我就再抽你一鞭子,三、二…”
李彥心里既委屈又憤恨。
可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母妃和舅舅都不在身邊,他在這里孤立無援,如果繼續跟昭王對著干,吃虧的只能是他。
當昭王數到第三數的時候,李彥站起身,忍著小腿傳來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著鑿石場走去。
旁邊那位官吏見狀,趕緊跟上去。
鑿石頭是有風險,一個不慎就很容易傷到自己。
為免李彥受傷,官吏特意選了個經驗老道的石匠負責指導李彥。
石匠并不知道李彥的身份,他見李彥生得細皮嫩肉的,還以為是哪戶有錢人家的小郎君犯了事,被罰來這里做苦役。
對苦役是不需要客氣的。
于是整個鑿石場的人都能聽到那個石匠的訓斥聲。
“你這小子怎地這么沒用?連一塊石頭都搬不動,飯都白吃了嗎?!”
“用點力氣啊!你這是在鑿石頭呢,還是在給石頭按摩啊?”
“你瞪我做什么?你今天就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也得把這些活兒全給干完!”
“速度快點,別跟個娘兒們似的磨磨唧唧,沒看到天都快黑了嗎?”
“我可告訴你了,今天你不干完這些活兒,就別想吃飯。”
在場的官吏們大多都知道這位五皇子的身份,他們之中有些人想要上前勸阻,讓那個石匠悠著點兒,別折騰得太過了,那位畢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呢。
結果他們都被昭王用一個眼神給逼退了。
昭王可是聞名天下的煞神,誰也不敢招惹,最后那些人都只能歇了勸阻的心思,老老實實地各忙各的。
直到太陽落山,施工才告一段落。
官吏們早就回家去了。
民夫們的家都比較遠,不方便每天回去,他們在工地旁邊搭了幾個窩棚。
到了晚上,他們就縮窩棚里面睡覺。
窩棚里燒著火爐,溫度源源不斷地散發開來,倒也不怎么冷。
李彥看不上那些簡陋的窩棚,他想進太廟里面尋個房間過夜。
然而負責看守太廟的虎嘯營兵士卻把他給攔了下來。
“閑人禁止入內,違令者斬!”
李彥怒道:“你們睜開狗眼看看我是誰?!”
兵士早就得到昭王的吩咐,必須要時刻盯著李彥,切不可放松。
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圣人已經下旨,你現在是個庶人。”
李彥被氣了個仰倒。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現在連個小小兵士都敢看不起他!
李彥還想糾纏,兵士直接亮出隨身攜帶的佩刀,嚇得李彥立刻就閉上嘴,悻悻地轉身走了。
他進不去太廟,暫時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最后只能捏著鼻子走進窩棚。
然而靠近火爐的好位置都已經被民夫們給占了。
李彥只能選了個邊緣處坐下。
借著黃色火光,他低頭看著滿是血泡的雙手,一時悲從心來,竟忍不住落下淚來。
嗚嗚嗚。
他好想母妃,好想舅舅,好想回去啊!
大概是李彥的祈禱發揮了作用。
第二天就有個官吏趁人不備的時候,悄悄找到了李彥。
“五殿下,這是劉大人讓我捎給您的,不是什么精貴東西,但能解一解您的燃眉之急。”
李彥接住對方塞過來的包袱。
打開一看,里面有厚衣服厚鞋襪,還有一只用油紙包著的燒雞。
聞到燒雞的香味,李彥嘴里就瘋狂分泌唾液。
昨晚他嫌棄工地里提供的飯食太差,耍脾氣不肯吃。
結果屬于他的那份飯食很快就被其他人瓜分了。
他只能餓著肚子生生熬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