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色裹著濃濃的霧氣,給小鎮的冬夜帶來一股神秘的色彩。
從街角的小酒館里踉踉蹌蹌地奔出來一個男子,左手里拿著一瓶啤酒,跨出酒館大門的時候,伸出右手在酒館門口的徐娘臉上風情萬種地摸了一把。
徐娘也不抗拒,厚厚的白面也掩藏不住滿是溝壑的臉,涂得七零八落的紅唇在夜色下一張一合閃出邪魅的顏色:“瘸子,大冷的天,姐今晚上缺個暖被窩的,來不?”
男子嫌棄地擺了擺手:“不,不了,你那個不是來了嗎?老資不喜歡,糟心得很。”
徐娘不太甘心,聲音自帶一種嗲嗲的呢噥音:“姐喜歡浴血奮戰,來嘛,姐等你。”
“不,不,我不喜歡,莫得意思,晦,晦氣…”
徐娘變了臉:“矯情個捶子,切,以為老娘愿意伺候你嗦。”
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姐,別太敬業了,大姨來了就陪大姨好好玩兩天,等你大姨走了我再來,到時少不了你的。”
徐娘轉怒為喜:“你娃說話要算話哈。”
“騙你是孫子,你孫哥從來說一不二的。”
“滾,莫給老娘折壽,老娘生不出來你這么大的孫子。”
男子身形高大瘦削,一件頗具有年代感的黑色短大衣,白色的面龐在夜色下顯出痞子范的清俊,但左腳明顯可以看出來,是有問題的,走路一瘸一拐。
這一瘸一拐之間,倒是生出些許的遺憾。
太過于完美的東西反而會讓人覺得了無生趣,殘缺的美才更讓人回味無窮。
就在這么一瘸一拐之間,倒還真是隱藏不住他整個人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
街對面這間矮小破舊的木制房子,與周遭整齊的二層小樓顯得格格不入。
瘸子提著酒瓶子歪歪斜斜地進了門,這個屋里唯一比較象樣的家具,一張墊著海棉墊子的竹制躺椅,男子將身子往上面一癱,一面哼著小曲,一面嘬酒。
半瓶啤酒還沒有嘬完,剛剛合上的木門吱呀地一聲響,一個黑影擠了進來,昏暗的燈光下,瘸子揚了揚手中的啤酒瓶,對來人道。
“你,你來啦,正,正好陪我喝,喝兩口。”
來人定定地瞅著瘸子,鐵青著一張臉。
“喝個捶子,老子哪有心情喝?”
瘸子一張白臉牽扯出一絲麻臉的笑,別說,這么一笑讓這張好看的白臉越發的生動迷人。
上天是眷顧他的,生就這么一張深受女人喜歡的臉。
“你,你這個人啊!真沒意思。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看開點,及時行樂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你看我都瘸了一條腿了,要都像你活得這么擰巴,老子早就想不開跳西河死好多回了。”
這句話說得也不算沒有道理,人活在世上,真正能讓人如意的事情又有幾件呢?
大多時候都是啞巴吃黃蓮的那一種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但瘸子這個晚上說的這句話在來人聽來特別地刺耳,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把你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是你行樂的標準?”
瘸子又百媚叢生地一笑,說話間噴出濃烈的酒意。
“你,你這話說哪里去了,我,我的人生準則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一起行樂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他在椅子底下摸索了一陣,摸出半瓶二鍋頭來。
“大,大冷的天,你這是何,何必呢?來來來,陪哥喝兩杯,咱們一醉方休。”
“喝你大爺的,老子讓你陪閻王爺喝去。”
來人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移到了身前,瘸子揉了揉醉意朦朧的雙眼,瞅了半天瞅清楚了,一根粗壯的棍子握在來人的手中,白熾燈下那根棍子的影子帶著濃烈的恨意。
瘸子想坐起身來,無奈身子發軟,努力了幾下都沒有成功。
“你,你,你這是何必呢?武力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有,有話好好說不行嗎?”
“跟一個畜牲有什么好說的,去你媽的,下了地獄,有的是小鬼陪你嘮。”
來人發了狠,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手起斧落,那張醉意朦朧的臉上,妙筆生了花,一幅精妙絕倫的畫,在夜色下栩栩如生…。
深夜的街面上,來人提著帶血的棍子,踉蹌著腳步漸漸隱入濃濃的霧色中。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當來人的身影不見了之后,從旁邊的小巷子里閃出一個人影來。
來人是故意做了偽裝,一件黑色的連帽大衣,大大的帽子將整個頭給蓋住,仿佛懸疑片里深夜出沒的魔鬼一樣。
看不出來他的真面目。
他閃身進了那道虛掩著的門,屋內的男人躺在地上,額頭上一道明顯的傷痕,正在往外浸出血跡來。
男人一張好看的臉,咧了一口大白牙,一只手摸了摸腦門的傷口。
另一只手還握著那瓶二鍋頭,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在喝酒,嘬了一口酒之后,朝著來人笑了。
“今天晚上,我這寒舍還真是熱鬧得很啊。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大半夜的跑到我這里來。”
來人不說話,只是上前將這個醉鬼給扶了起來坐在了椅子上。
男人似乎很興奮。
“來,來陪我喝兩杯。”
來人還是不說話,從墻角的柜子里拿出兩瓶啤酒來,起開了一瓶遞給男人。
又起了一瓶,自己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大半瓶。
男子笑嘻了,抱著啤酒瓶咕咚咕咚全部干了。
“你,你他媽的從來沒有今天爽快。來,再來一瓶。”
來人還是不說話,接著喝干了酒瓶里的酒,然后定定地瞅著男人。
半個小時之后,男子半躺在椅子,渾身上下開始抽搐,口吐白沫。
來人站起身來,將木門吱吱呀呀地合上。
從墻角操起一把斧子狠狠地敲了男人的天靈蓋,然后一腳將他給踹到了地上。
再然后,將男人給拖到了后門,街上的建筑大都是這樣的,后門過去就是糞坑。
男子在那黏稠的糞坑里撲騰了一下,徹底淹沒在糞水之中。
來人合上后門,回到房間里,收拾了一通,包括地上的那一灘血跡。
然后背著一個背包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