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之后,3號線地鐵在郊區通往市區的軌道上出了事故。
3號線地鐵司機大劉驚魂未定。
他一張嚇得煞白:“那個人突然一下子從軌道上竄出來的,我根本就來不及作出反應。”
那個人就是孫池視頻里提到過的七爺,原名錢赫。
在3號地鐵撞上他之前,他在某網絡平臺發布了一則視頻。
視頻的畫面正是在長長的軌道之上,他面色沉重。
這應該是他的遺言:
我是一名真正的夜行者,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不多。
見不得光,只能跟一個小偷一樣,晝伏夜出,只有在晚上才出來偷得一隅屬于我自己的時光。
我不能有常人一樣學習,工作,娶妻,生子。
說白了,我是一個廢人。不,我甚至連一個人都不算得。
我早就厭倦了這樣活著,好像我活著只是為了偷得別人余下的空氣一樣。
2018年萬圣節前夜,夜色里游蕩著許多和我一樣的游魂。
我走了,對于我和關心我的家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是我自己的意愿,跟任何人無關。
孫池的這一部自白書挺長的,可不嗎?從停運了的青云站,穿越長長的地下通道,經過了兩個站,最后到達鳳凰站。
這用腳來丈量的自白路,手機錄這個視頻都錄發燙了。
他幾乎是在幾個小時之間成為了一名網紅,當然,他不知道自己成了一名網紅,因為他從站臺上一躍而下,擋在了急馳而來的地鐵前面,被撞成了一堆稀泥。
連帶著被撞成一堆廢鐵的還有那一部某品牌最高端配置的,發著燙的手機。
網絡時代,他能在瞬間吸引大眾的眼球,第一方面,是他的膽色,他膽敢將自己所有不堪的一面娓娓道來。
另一方面,是他非常有膽色,他跳下鐵軌的那一瞬間,嗑巴都沒有打一下。
看來是真的懺悔到了極點。
視頻評論區甚至有人在為他生命的逝去而惋惜,有人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也不是非得要選擇這一知條極端之路,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不好嗎?
這些鍵盤俠們其實沒有關注到重點,重點是孫池是在什么情況下選擇跳軌自殺的。
難道不是前一刻,他還在實施犯罪嗎?
所以壓根就沒有人注意到他實施犯罪的那位姑娘,現在咋樣啦?
還有那些曾經被他糟蹋過的姑娘,現在咋樣啦?
重點是那位進精神病院的西西姑娘咋樣啦?
注意到這些重點的,是城北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隊長蘇牧。
孫池的這一則頗長的自白書到達他手里的時候,他正坐在車里發呆。
車子停在瑪麗劇院前面的梧桐樹下。
一夜的忙碌,以為會有點收獲,到最后卻發現是在做無用功,作為刑警隊隊長,失落是一定的。
視頻是隊員楊娟發來的。
視頻先到,但蘇牧還在放空中,實在是理不出頭緒,清晨的空氣適合放空。
然后是楊娟的電話。
“蘇隊,快看第二個視頻。”
第二個視頻?這第一個視頻都還沒有看,又來第二個視頻。
這第二個視頻是屬于錢赫的。
相對于孫池的自白書,錢赫的這一則短小精干的視頻簡單明了,一看就明白。
原來如此,怪不得錢赫晚上沒來赴劇院這個局,原來他是另有安排。
蘇牧想抽自己嘴巴,這么明顯一個線索自己為什么就沒有注意到呢。
按理說,這兩則視頻的主人最后都走了一條路,出事地點又都在郊區,跟城北區公安局沒有關聯,但視頻的重點卻是跟蘇牧所在大隊跟的案子有關聯。
出警是必然的。
鳳凰站站臺的監控顯示,早上5點15分,孫池的身影出現在鳳凰站。
他是從站臺下面的軌道上爬上來的,據一名地鐵軌工說,他在巡視軌道的時候,好像聽到軌道里有人在唱歌似的,仔細一聽又沒有。
他也沒有在意,以為是同事在瞎鬧,畢竟深夜軌道工的工作枯燥無聊,吼兩嗓子調劑一下也不奇怪,他自己也干這種傻事。
其實從孫池的視頻上也可以看得出來,大半夜的,他長時間地走在軌道上,從黑暗走到了光亮。
他上了站臺之后,一直木然地站在背光之處的角落里,直到早高峰的人流出現之后。
他才從角落里出來站在黃線處靜靜地等待地鐵的到來。
他死的挺慘的,整個人面目全非,法醫組正在現場勘驗。
王大龍站在一旁嘆道:“這孫子是跟自己有仇啊,啥樣的死法不好,偏偏要跳軌。”
一旁的蘇牧眉頭緊鎖,沒有說話。
這樣的一個清晨,王大龍的腦子突然開了竅似的。
他這正應了雷局那句話:“他們各有各的優點,只是優點展現的不太明顯,不曉得啥時候就靈光乍現了。”
王大龍道:“蘇隊,你說這孫池是真的自殺嗎?還是有其它原因。”
蘇牧:“監控和視頻上都可以證實,他這就是自殺。”
王大龍不服:“不對,我看了視頻和監控,孫池這孫子兩眼發直,是不是犯病了,或者撞邪啦?”
“那你說一說,到底撞的什么邪?”
“老話不是說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這孫子是夜路走多了,報應到頭了。”
“瞎扯蛋,再說鬼話,我讓雷局給你上課。”
這小子正經沒一回,思想又開始開小差:“你說,這孫池會不會跟前幾起案子一樣,服下了三唑侖?”
蘇牧沒有理他,一旁的大志白了王大龍一眼。
“如果他服下了三唑侖,還能在軌道上走那么久,邏輯清晰的錄下自白書,這應該算不算奇跡?”
蘇牧接了話:“還記得前兩年的藍鯨殺人事件嗎?我懷疑有人在后面實施催眠,操控這類犯罪分子選擇自殺,以示懲罰。”
這太可怕了,那個人會不會此刻就在人群中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