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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駭聞(上)

  寧夏被囚這件事只有人販子軍團那邊的人知道。

  她甚至懷疑那邊的人也沒幾個認得出她。畢竟誰會去記下一個被困在籠子里的“貨物”。

  后來他們全軍覆沒了,寧夏親眼看著他們被一個個拉走。瞧他們的樣子…大概是出不來了。

  那么這個人,眼前這個知道她那一段事情的家伙,不是逃脫的余孽,就只有那個被救走的臥底了。

  盡管對方與她當時所見到的長得不一樣,修為也沒這么高,但人家可以喬裝打扮的嘛。

  比起不太友好的前者,寧夏更愿意對方是后者。雖然這樣也代表她在貪狼锏那邊落了檔,但至少不用憋著氣大打出手一場。

  老實說,老是這樣放火懟人總讓她有種犯罪的感覺。這個客棧這么多人,不到逼不得已,寧夏也不想用這個招。

  “…當時我喬裝打扮潛伏在船上,見過你,后來沒等的及我們的人來援,你們就消失不見了。”

  當然,咱們早就跑了,船是她燒的,妖獸也是她引的,還躲在小黑箱圍觀現場呢。

  “你們不見之后,王子徐誤以為是我們貪狼锏的救走了,可把我一頓好打。事實上,我問便所有同門,他們根本就沒有派出人救走過圣脈。他們登上王子徐的船救的人只有我。”

  想到那天的情形,江華瑯苦笑了下。當時可真是驚險異常,再晚一點,王子徐就能敲碎他的丹田,讓他從此無法修煉了。

  他事后昏迷了許久,醒過來卻聽到圣脈消失無蹤的消息,真的是說不清失望還是難過了。

  寧夏的出現,讓他覺得自己離那晚的真相又近了些。畢竟這女孩是當晚唯一再場的普通人,她沒準就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

  這下寧夏已經徹底確定對方就是那個倒霉的臥底先生。他所說的跟寧夏所知道的都對上了。那時候她就在不遠處旁觀了一切。

  到這里,寧夏也知道對方為什么摸上門來了。她一個逃脫普通人有什么好找的?想必定要是為了與她一同消失不見的圣脈。

  那天晚上,那群孩子。想到某個未證實卻始終纏繞于心可怕猜想。

  寧夏的心有些發澀,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那能告訴我,今日那個自戕的女孩…可是圣脈一族?”

  她隱隱知道自己已經站在真相的懸崖邊,只差臨頭一腳便戳破那層紙。

  那是一個她不想面對的真相。雖然當時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江華瑯定定地看了眼寧夏,輕生道:“是。”直到現在,他仿佛仍能夠感受到那一瞬的灼熱感,折斷的寶劍,冰涼的劍身,還有…少女臨死前的微笑。

  真的是啊。

  寧夏有些恍惚。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當得到證實的時候,還是很不好受。

  所以,那個晚上,那一百多個孩子…都赴死了么?

  寧夏終于想起為什么今天聽到的那種鏗鏗鏘鏘的金石之聲會感到莫名地熟悉。

  原來,曾經在那一個晚上,她也曾聽過這樣一個聲音。

  比這個更響亮,比這個更悲壯…凝結著那些孩子們的絕望與不甘。那是一群可憐之人在瀕死之境發出最后嘶鳴與吶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這便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么?

  “你…知道什么?”靜靜地看著寧夏晦暗的表情,江華瑯輕聲道。

  如果之前只是猜測,那現在他敢肯定,這個女孩必定知道了什么。

  真相是什么?讓她露出如此難過的表情。女孩奇怪的發問將他引向了一個未知的方向,一個他并不希望聽到的可怕事實。

  他隱隱覺得,真相可能比想象中更殘忍。

  寧夏喉頭一陣干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如果說,你們想要找她們。那你已經來晚了,他們已經走了…”

  本來心中已有猜測,但聽到寧夏切實的回答之后,他的腦子還是不可避免轟的一下炸了開來,臉上的血色一瞬間退了個一干二凈,臉色發白。

  他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囁嚅著,好似驟然失聲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聲音沙啞得厲害:“死了?全都?”

  寧夏沒有作聲,放下了手里的劍,有些疲憊地靠在榻邊。這是默認了。

  “怎么會怎么傻?一群蠢蛋。害他們的人還好好的活著,竟也舍得就這樣死了。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江華瑯喃喃道。

  大概…已經失望了吧。

  寧夏心中閃過這樣的感覺。沒由來的,心底里有這樣一個聲音。

  這讓她想起,偶爾,神魂另一端傳來的那種莫名疲憊的情緒。這種情緒常常會混在各類怒火和仇恨當中,驅之不散根植與靈魂深處。

  不知為何,寧夏覺得,那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對誰失望?她也不清楚。

  也好。終歸還有人記得你們,哪怕只是一個陌生人。看著江華瑯眼中流露的悲傷,寧夏覺得這世間并沒有這么寒冷,人也沒有這么可怕。

  “可以跟我說一下那天的事情么?”

  “好。”

  那天的事情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一場有預謀的奮起反抗,一路的逃脫算計,僅此而已。

  隱下小黑箱,隱下重寰,寧夏把能說的都說了。

  那些圣脈被怎么對待,是怎么逃脫的,又是怎么走向絕境的…干巴巴的語言,也讓江華瑯直面黎氏圣脈的慘境。

  他們怎么能?!他們怎么敢?!

  令人作嘔。王子徐,肆物行,世家們…還沒幕后的人,都是如此丑陋可怖,貪婪的面孔教人作嘔。

  在此之前,有多少圣脈曾經遭此之辱?他們又是怎么樣絕望,甚至連仇恨都一同拋下,悍然赴死。

  又有多少圣脈,甚至連自戕的資格都沒有。

  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畜牲!

  只怕他們早就忘了。是誰把他們的先祖從艱險之境救下,恩同再造?又是誰為他們撐起了這座城池,讓他們世代在此地安居樂業?

  都忘了么?不,也許沒忘,只是不在意吧。

  會來報應的。會有報應的…也許他們早就已經遭了報應。

  天邊掠過一陣雷響,似是在呼應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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