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收攏了人馬,他們一刻也不敢休息,便借著身后的火光往山下趕。
“什么人?”離山腳還有半里路的時候,前面林中人影晃動,樹后一道寒光乍起,直奔走在最前面的常天明脖子而來。
旁邊眾人大驚失色,幾人一齊搶出,撲向這邊,欲要救援。
今夜接連遇險,處處危機,常天明也一直嚴加戒備中,寒光起時,他已經身形后退,同時目光一閃,低喝道:“是我。”
近處的寒光和遠處的人影都停了下來,“是大當家的。”
樹后探出一個人半截身子來,單手持劍,驚喜地叫道:“是大當家的他們回來了。”
“大當家的,你們沒事太好了。”略遠幾步的樹木后面,有的人探身,有的人沒動,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都滿是劫后余生的喜意,有的人話音里已經帶著哽咽。
這些人是那些有傷在身,沒法快速行動,或失去戰力的兄弟。原定他們慢慢往集合地點去,卻是在這里相遇了。
常天明帶著人快步來到近前,扶起一個個傷比較重躺倒在地的兄弟,這才急問道:“常林,你們怎么在這里?”
常林就是剛才拿劍偷襲常天明的人,年紀不大,在余下這伙人里挺有威信,所以當家的不在時,大家暫時讓他領頭。
聽常天明問,他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笑著道:“俺們本來正往落腳那走,就看見山上起大火了。俺們大伙兒一看就是營地那邊著的。開始以為是你們為了不讓雷豆杵子他們拿咱東西,你們放的火。但等了半天,就看見雷豆杵子他們著急忙慌地跑下山,罵罵咧咧地走了,又沒看見你們,俺們就覺著你們出事了。
“有兩個兄弟腿腳還算利索的,藏在路邊聽雷豆杵子他們議論,說把你們圍在營里,燒了。大伙兒一商量,就想著從這摸上去接應你們一下。結果走到半山腰發前面火太大了,又沒你們的動靜,俺們尋思你們肯定沒救了,就泄了氣。就這時候,聽到上面的喊聲,俺們就以為是雷豆杵子擱在林子里的人,就藏起來,打算跟他們拼了,拼幾個為大伙兒報仇。”
“那你砍我干啥?”常天明拍了那小子頭一下,笑罵道,實際眼中已經濕潤了。
從常林說話來看,應該沒受過什么教育,有些憨憨的,被常天明拍一下不僅不生氣,還挺高興的樣子,笑著摸摸自己的后腦勺,“從這往上看,你們全是黑影,也看不著臉啊,俺尋思著砍死一個夠本,先賺一個再說,就動手了。哪知道是你啊。”
常天明也抹了一把臉,回頭朝葉靈蕖等人笑道:“你們看看,我差點被他一劍砍死,還得謝謝人家。”
語氣是調侃,卻充滿了自豪。有這樣愿意生死與共的同伴、戰友,任誰都會覺得自豪的。
眾人哄堂大笑,死里逃生的情緒讓大家一下放松下來,紛紛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兩伙人一邊為了逃命,一邊為了救人,都有損傷,沒受傷的人喘了口氣,緊忙著為大家伙兒療傷。
這么一會兒,天已經大亮了,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山林上方跳出來,將背后仍在升騰的濃煙鍍上了一層金輝。
葉靈蕖看著直沖云霄的煙塵,久久不語。她雖然不忍,可這個時代科技太過落后,而他們的力量也有限,沒有什么好辦法盡快撲滅山火。
“對了,大當家的。”常林讓常天明親手幫著把腿上的傷重綁了一遍,突然想起一事,“咱們兄弟打探消息的時候,發現山腳下雷豆杵子留了幾個人,應該是專門看著咱的。”
常天明眉頭一皺,“還留了人?”略想了一下,又回頭問葉靈蕖:“格格說怎么辦才好?”
葉靈蕖做事向來知道適可而止,逃出火海之后,幾乎就沒發號施令過,免得討人嫌。但常天明或許是對她的智計有了依賴,竟然主動問起來。
沉吟了一會兒,葉靈蕖覺得現在還不算完全脫險,便也不繼續矯情,低聲道:“前輩這么一問,我倒真有一個建議,大家伙兒看看可行不可行。”
“格格說哪里話?要是沒有你,俺們這些人怕是都成烤豬了。”四當家的此時完全被葉靈蕖折服,變成了她的無腦粉,“你就說咋干吧,就是讓俺重跳大火里去都不帶皺一下眉頭的。”
“哈哈,四前輩可別逗了,你又不能吃,還是別跳火場了,留著養好傷打壞蛋吧。”四當家的直率語言把葉靈蕖最后一絲猶豫也打消了,也以小女兒姿態開了一句玩笑。
大家又是一陣笑聲。
笑過后,葉靈蕖才請常天明找來幾個身手利落的,又沒有傷的兄弟,從林中向常林說的幾處地方潛去。
布揚古幾乎一夜未睡,一早上收到消息,說衙門那邊找到了楊家的幸存者,便派一個親兵前去聯系,看看有沒有什么新的線索。
現在葉赫部落內憂外患,他身邊的人已經不夠用了,只得派親兵這種非專業人員來了解案情。
那名親兵速度倒是很快,只一會兒就回轉來,卻告訴布揚古,并未見到郎大人,也沒見到那名傳言中的幸存者,衙門里的捕快傳話說,那人沒有提供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昨日還積極查案的衙門突然態度大變,讓布揚古的心上又蒙上了一層陰影,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上了。
葉靈蕖等人早已筋疲力竭,都在原地休息,吃干糧。
“格格,你咋知道會有山洪下來?”四當家的對這小姑娘充滿了好奇,又是個裝不住事兒的心思,便湊到跟前問道。
“我是猜的。”葉靈蕖笑道。她倒是沒說慌。雖說前些日子雪大,大火一烤,定會有雪水流下,這點很多人現在也想明白了。但到底能不能形成洪流,讓自己這些人借力,她也沒底。
只是當時情勢危急,這是唯一的生機,便賭了一把。幸好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