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前，蘇錦繡是去繡坊的路上遇見了一位有些呆傻的女子。
當時這女子突然一下子從巷子口沖出來，險些就被馬車撞到，蘇錦繡見她暈過去了，便將人送醫救治，后來確定，這女子是受了驚嚇所致。
再之后，這個阿紅恢復了神智，蘇錦繡見她一手的繡活還不錯，就把人送進了繡坊。
“她當時是怎么跟你說的？”
“她說她只是一名奴婢，是被教坊司的一位樂戶買來做丫環的，可是主子死了，她便沒了去處，后來聽到了教坊司嬤嬤們商量著要把她賣到青樓里去，情急之下便逃出來了。”
此事的后續還是蘇錦繡差人去辦的。
“我問過了，沒有問題的，她的主子的確是在城外溺亡了，尸身也已經找到，我記得你們官府也結案了呀，怎么突然又要找她？”
蘇錦繡心里有些忐忑，突然提起來四個月前的事，總覺得這是要出事。
“哦，沒什么。就是有些事想要找她確認一下。”
柳承恩也注意到了娘子的緊張，輕聲解釋道：“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件案子可能與四個月前她主子的死有關，所以我才想著找她問話。”
蘇錦繡點點頭，“我即刻差人將她叫過來。”
阿紅以前服侍的主子叫銀月，這也不是本名，進了教坊司，哪怕她不想，也身不由己。
銀月是樂戶，原本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后來因其父犯了大罪，其父被斬，一應女眷盡數被充入了教坊司。
不過，教坊司也有教坊司的規矩，與外面的青樓楚館自是不同。
這里的樂戶雖然是賤籍，可也并非是可以被人隨意欺辱的。
她們之中，大部分都可以說是官妓，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想要欺辱便能欺辱得了的。
阿紅現在已經恢復好了，再度提及了自己的主子銀月，她頓時泣不成聲。
“我們銀月姑娘人很好的，她是看我可憐，才買下了我。銀月是舞姬，在教坊司一般都是負責領舞的。只是那天，常去教坊司的一位官爺帶了一位公子，那位公子生的模樣倒是不差，只是言行粗鄙，一看便是草包之流。我家姑娘奉命連舞兩曲之后，便有些累了，誰知那位公子卻不肯，非要再讓她跳。”
“教坊司的姑娘們除了上臺表演之外，私底下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要練功的。銀月姑娘是舞姬，這便更是消耗體力。嬤嬤們也有人上前勸說，只說姑娘累了，若是再跳，怕是緩不過來。誰想那位公子竟然破口大罵，因著大家都是賤籍，誰也不敢應聲。后來還是被那位官爺給哄走了。”
柳承恩微微點頭，又問道：“銀月當真是自盡？”
阿紅抹了把淚，哭地一抽一抽的，“姑娘是自盡，在投河之前，姑娘就曾試過投寰自盡，可是沒成功，被嬤嬤救下了，當時姑娘大哭了一場，后來又經嬤嬤幾番勸說，這才不再尋死。誰知，過了沒幾日，姑娘便不見了。”
蘇錦繡也在一旁聽著呢，只覺得這個銀月的身世也著實凄慘。
柳承恩則是不明白了，“你既然說她不見了，又為何說她是自盡呢？你親眼見她投河了？”
“我見了！”阿紅急急忙忙抬頭道：“我真地看見了。不過，那是在姑娘失蹤了幾日之后又回來了，當時姑娘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樣，不吃東西不喝水，也不睡覺，就那么呆呆地坐著。再后來，突然有一天她跑出去，奴婢和另外一位姑娘一起追出去了，然后親眼看見她跳了河。”
柳承恩皺眉，“也就是說，你們也不知道那幾天發生了何事？”
阿紅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后便掩面大哭。
柳承恩嘆了口氣，“我知你是忠仆，而且也感念銀月救下了你，只是，你若是不與我說實話，我又怎能為你家姑娘洗刷冤屈呢？”
聽到這里，阿紅哭地更為難受了。
“我家姑娘命苦呀！”
原來這位銀月進入教坊司后，也的確是一直有人想要與她共度良宵，只是教坊司有教坊司的規矩，而且有幾位嬤嬤也算是維護她，所以讓她能躲便躲了。
銀月為了能不被人欺辱，還曾屢次裝病，甚至還故意給自己畫了丑妝，臉上點上麻子，好讓人失了興致。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沒有多久，銀月就被一位官家公子給迷了眼，很快，兩人墜入愛河，而銀月也終于是以身相許，托負終身。
那位官家公子原本也許諾了要將她贖出來，接回府中，哪怕是為婢，也總比在這里拋頭露臉的好。
誰知，公子家中不應，反而將他給關了起來。
而銀月聞知此事，也是痛苦不已。
銀月只以為是自己遇到了負心郎，所以格外地消沉。
也就是此時，有官爺帶了一公富家公子前來，這位富家公子，便是聞二。
柳承恩派人去查，很快，連同四個月前聞二住的地方都仔細地查過了，最終確定，當初將銀月帶走的人，就是聞二公子。
“這是在聞二公子的房中找到的，而且本官已經找人確認過了，此物乃是銀月姑娘所有。你們口口聲聲說未曾見過銀月姑娘，那這鐲子你們又作何解釋？”
下面跪著的幾人個個抖如篩糠，一臉驚慌。
最終，還是一名小丫環承受不住老爺的官威，交待了。
“四個月前，的確是有一位姑娘被接入了公子屋中，奴婢們只是下人，聽到了那位姑娘的叫聲和求饒，可是也無能為力呀！”
柳承恩深吸一口氣，一再地告訴自己，這里是古代，是古代，不能用以前的那種三觀去要求別人，這是不對的！
驚堂木一拍，所有人都嚇得抖了三抖。
師爺讓他們挨個畫押，之后再度被關了下去。
“把那位好管事帶上來吧。”
柳承恩已經問過了教坊司那邊，正如阿紅所說，銀月被送回來的時候，身上的確有被人侵犯過的痕跡。
只是，柳承恩不信一名樂戶，竟然只是因為這個就尋死。
所以，還得找這位好管事來聊一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