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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前塵

  好感先入為主,聽許叔說她自稱落難于此,年輕公子心里不由信了幾分,他思慮了片刻,隔著幾位護衛,向碧華發出邀請,道:

  “這位姑娘,如果不嫌棄馬車中粗陋狹窄,便請上來吧。”

  碧華本來都已經做好了自己徒步的準備,這會聽馬車里那名年輕公子邀請自己,不由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著實驚艷到了那名年輕公子。

  雖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但那一雙眼睛生得極為出色,仿佛寒石秋水一般澄明透徹,眸光端凝,猶如山中一夜新雨過后,樹梢百重清泉,清泠泠的,令人見之忘俗。

  以他的身份,見過的絕代佳人絕不在少數,其中不乏名門閨秀,小家碧玉,卻沒有人的眼眸能與之相媲美。

  “豈敢嫌棄,那我便多謝公子了。”

  這邀請正中她下懷,碧華毫不矯情地答應下來。

  年輕公子見慣了文雅嬌羞的閨秀,哪里遇過這么坦蕩的女子。她口中只以你我相稱,卻絲毫不會給他失禮的感覺,反倒覺得耳目一新。

  “公子!”

  兩道不贊同的聲音不約而同地發出。

  不僅是許叔在旁勸阻,連駕馭馬車的那名藍衫少年也出言相勸。

  許叔不肯捎碧華一程,是因為他以前行走江湖的時候,見慣了各種各樣的鬼蜮伎倆。

  有些強盜劫匪在行劫掠之前,往往會先派遣一個探子混入過往車隊之中,打探整只隊伍的情報,諸如細軟多少,武器多少,具體人數之類的情報,然后匯報回去,配合劫匪里應外合。

  為了降低目標的警惕,那些派出的探子,通常是一些看起來軟弱無害的角色,以博取隊伍的同情和信任。

  而且讓他懷疑的還有一點。

  此地位于原始森林邊緣,森林過去是風暴海。

  風暴海年年會有海風巨浪登陸,摧毀房屋土地,奪取人畜性命。長年累月下來,即便那一片原始森林里物產豐饒,也沒有人去開荒定居。

  只有一些膽子大的獵人,才會敢進林子里去捕獵,但未經開拓過的森林里,多得是山精野獸,其中危險重重,猛獸無數,不知道多少獵戶在虎口豹吻下丟了性命。

  而這女子出現在這種荒山野嶺,突然攔路,聲稱自己是迷路了,實在可疑。

  駕車的那名藍衫少年勸阻自家公子的原因就很簡單了,他純粹是嫌棄碧華臟亂礙眼。

  “無妨,這位姑娘只是想到下一個城鎮,捎她一程,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年輕公子對他們的勸阻一笑置之,沒有放在心上。

  許叔見自家公子心意已決,嘆了口氣,不再勸阻了,策馬回到隊伍前面。

  他身為公子的護衛,人微言輕,公子不聽他的勸告,他多勸也沒有用。

  再說了,就算遇到剪徑強人,在這種鄉野之地,大不了就是一些小蟊賊,車隊人多,還有他和四個兄弟在,他們各個都是一身高強武藝,以一當百的好漢,豈會懼怕歹人作祟。

  那藍衫少年紀小,不如許叔通人情世故,還是想要制止自家公子,急向他附耳道:

  “公子!這女子一身的腌臜,又來歷不明,您千金貴體,豈能讓她上車。”

  年輕公子眉頭微微皺起,輕聲呵斥道:“這位姑娘只是落難于此,并非歹人,雨墨不可無禮!”

  “公子…”

  “不必多言了。”

  一陣風吹過,年輕公子不禁撫住胸口,喘了一會兒,蒼白的兩頰泛起些許血色。

  喚作雨墨的少年正待再勸,可看到公子難受的樣子,他只得住了口,氣呼呼地瞅著碧華登上馬車,不情不愿地繼續駕車。

  碧華受年輕公子之邀,掀起簾子,進來車廂。

  里面空間頗為寬闊,擺設器具華貴雅致,兩側軟塌可供人坐臥,中間紅木桌案上擺放一只精巧的爐子,爐子底下燃著銀絲炭,上面溫起一壺香茗,廂壁的暗閣里陳列著滿滿的書籍。

  軟塌上鋪著錦衾繡鍛,齊整潔凈,散發一股幽幽的熏香氣息。

  碧華有點不好意思給人家弄臟,將那綢緞褥子揭起來一角,方才落座。

  在路邊等候的時候,為了避免引起旁人矚目,碧華索性將濯雪包裹起來背著,并勒令它不可發出動靜。

  沒辦法,儲物戒中塞了一座丹鼎,便將空間占據得嚴嚴實實,她只能將濯雪負在背上。

  這會好不容易蹭到一輛馬車,碧華如釋重負地將濯雪卸下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車廂內構造,最后將濯雪擱置在紅木桌案下面。

  主人坐在軟塌上,卻讓自己躺冷冰冰的車廂地板,濯雪不可置信地挪動了一下。

  那名年輕公子回到車廂里,身體方才緩過來,受炭火溫暖,臉色紅潤了一些。

  他將碧華的舉止看在眼里,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拘謹,車內隨時都可以清理,不如將行李置于桌面。”

  碧華按下濯雪的細微掙扎,正襟危坐,亦笑道:“公子一片好心邀我登車,我豈能不識禮數,不是什么要緊的行李,放在桌案底下便可。”

  那名年輕公子坐在另一側的軟榻上,坐姿端莊沉穩,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雍容爾雅的氣度。

  “在下姓秦,名煜,不知姑娘貴姓?”

  詢問女子閨名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因此秦煜只問了她的姓氏,以便稱呼。

  “原來是秦公子,我姓萼。”

  在修仙界,別人不是喚她群玉峰主,就是喚她道號或是尊稱,這個久違的俗家姓氏,倒是很少用過了,每次說起來的時候,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這具身體算是天地化生,生而無父無母,不沾凡俗因果,因而她便將前世的姓氏沿用到了今生。

  這個姓氏實在偏僻,秦煜不由好奇地問了一句:

  “姑娘的萼,是哪個萼?”

  車廂與外面只有一道擋風簾子隔著,雨墨時刻關注著車廂里的動靜,將他們的對話聽全了。

  他因為這名女子被自家公子責備,心里忿忿,聽到這里,忍不住哼了一聲,插嘴道:

  “我看是惡人的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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