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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回 端陽節(五)

  (二更)

  紫宸殿外的慘叫聲,一直傳到了紫宸門外。

  把在門外等候宣見的命婦們都嚇了一跳,都湊到了那兩丈高的朱門前,向里面張望起來。

  賀瓊攬著展又菁的肩膀站在最前頭,依稀可辨紫宸殿門前的月臺上,趴著兩個人,看那衣裳,分明是之前被捆進去的女官,兩旁有太監揮舞著刑杖,一下一下打在她們身上。

  命婦們吃驚地議論起來。

  “這是怎么了,大過節的用起刑來,打的還是兩個女官。”

  “剛才出來的那個小太監不是說了嗎,永思公主在發脾氣,想必是這兩個女官得罪了她。”

  賀瓊一聽這話,便回想起來,李靈幽閑聊間曾跟她提起過,尚服局拿了發霉的布料糊弄她的事,立馬就同眼前這件事聯系起來,恍然大悟。

  展又菁留意到她娘神色變化,便問:“娘,您知道怎么回事嗎?”

  賀瓊剛要點頭,就發現旁邊有不少人正盯著她,她們都知道她與李靈幽關系親密,都等著從她口中探聽些隱情。

  賀瓊本來不想吐露,但轉念又一想,倘若她什么都不說,這群人必定會胡亂揣測李靈幽,有理的也成了沒理的,倒不如由她嘴里說出來,還能占了先機,免得她們傳出些什么風言風語。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知道一點兒。”

  一群命婦都豎起了耳朵。

  賀瓊沒把話說的太死,反而更加可信:“上個月我去拜訪殿下,隨口問起她,有沒有準備好端陽節慶典要穿的衣裳,竟從殿下身邊的宮女口中得知,六尚局的女官,送了幾匹潮爛發霉的浮光錦和云霧綃到公主府上,把殿下氣得不輕。”

  命婦們或驚或詫,展又菁則聽得氣鼓鼓的,張嘴想說什么,被賀瓊偷擰了一把。

  就見一名濃眉方臉,三十出頭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眼生的夫人,操著一嘴北地的口音,咋咋呼呼道:“咋地,里頭那兩個挨打的女官兒,就是給永思公主送了破布的?要真是她們干的,活該挨打,打死都該!”

  命婦們不敢附和她,畢竟誰都知道,六尚局的女官盡是兩宮太后的心腹,哪能夠真的打死了。

  方臉夫人見沒人搭理她,反而來了脾氣,兩手叉腰,豎起一雙濃眉道:“咋地,你們是覺得俺說的不對嗎?咋地,你們是忘了永思公主和親遠嫁,救了咱們整個大涼的事兒嗎?但凡是個大涼人,有點兒良心的,對她感恩戴德都來不及,哪兒敢羞辱她怠慢她,這不是忘恩負義嗎?豬狗不如的玩意兒,難道不該死嗎!”

  一群命婦被她噴了個狗血淋頭,偏偏沒人能反駁她。

  “說得好。”賀瓊和展又菁母女異口同聲道。

  那方臉夫人看向她們,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放下了叉腰的手,訕訕道:“俺這人脾氣暴,實在氣不過,不說出來心里頭憋得慌。”

  賀瓊正色道:“夫人俠義心腸,把我想說的都說了。”

  兩人相視一笑,便攜手到一旁去談話,不理會那群“沒良心”的命婦。

  經賀瓊詢問,得知方臉夫人姓杜名春芳。

  她夫君竟然是御王座下軍師龐明宇,前幾日才補缺了正四品的吏部右侍郎。

  剛好一直住在鄉下照料公婆孩子的杜春芳來了京都,龐明宇上任頭一天,就為她請封了誥命,找御王走了后門,因而趕上了端陽節慶典。

  展曜飛和龐明宇曾在一起打過仗,關系屬實不錯,賀瓊卻是頭一回見到龐明宇的夫人,兩人一見如故,聊不到幾句,就熟稔起來。

  杜春芳得知賀瓊曾做過李靈幽十年伴讀,整個人都激動起來,握住她的手道:“俺厚著臉皮求你個事,回頭能不能帶俺去一回公主府,讓俺給永思公主磕個頭。”

  賀瓊詫異地看著杜春芳,發覺她不像是單純地感念李靈幽當年和親保住了大涼,倒像是另有隱情,正待細問,就聽紫宸門前傳來一聲驚呼。

  “再打下去,要死人了!”

  她們轉過頭,就見一群命婦把紫宸門外堵了個嚴嚴實實,什么也看不見,但她們都發現了問題所在。

  那兩個宮女的慘叫聲,沒了。

  賀瓊心里咯噔了一下。

  杜春芳呆呆道:“親娘哎,該不會真打死了吧。”

  紫宸殿上。

  眾人聽見外頭的慘叫聲沒了,可那板子聲還在繼續響著,都有些不寒而栗,不敢往門口看。

  李靈幽突然開口問道:“多少下了?”

  華陽正默默數著呢,聞言脫口而出,:“三十下了!”

  打完了剩下的二十下,人鐵定沒了。

  李靈幽搖著扇子,看了眼坐在上頭的榮太后,只見她閉著眼睛面無表情,沒有一點叫停的意思,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李靈幽搖著頭,嘆了一聲,用扇子一指殿門外:“叫他們停下吧。”

  蓮蓬立即跑了出去。

  榮太后猛地睜開眼,疑惑地看向李靈幽。

  殿上眾人也都投來了驚訝的目光,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殿外的板子聲停了下來,蓮蓬從殿外跑進來,回到李靈幽身邊稟報:“殿下,那兩個女官只是暈死過去了,都還活著呢。”

  李靈幽點了點頭,又問:“還剩幾下?”

  還是華陽接話:“各剩十五下。”

  李靈幽又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了一句話:“留著這十五板子,下回我進宮再打。”

  眾人愕然,腦海中幾乎想象出一幅畫面,什么時候李靈幽氣不順,就把那兩個女官叫過來,打上一頓板子,即便打不死人,只要那板子一天沒打完,就足夠她們惶惶不可終日的。

  關鍵是這么一來,宮里兩位太后的臉面都叫她打沒了。

  可榮太后和殷太后能說不行嗎,要說不行,外頭那兩個女官,今天可就沒命了。

  殷太后覺得自己是遭了池魚之殃,心存怨念地看了看榮太后,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榮太后簡直氣暈了頭,她萬萬想不到,李靈幽到最后留了這么一手,只覺得還不如叫她把人打死算了!

  李靈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太后娘娘要是嫌麻煩,就下令把剩下的板子都打了吧。”

  榮太后額上的青筋直跳,對上李靈幽那雙戲謔的眼睛,總算明白過來,這孽障從頭到尾都在戲耍她,可恨她只能按照她選好的路子走。

  “來啊,把人送到太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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