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郁順利留在了公主府,成為李靈幽的門客,每個月能領二十兩俸銀,而他只需要替李靈幽做一件事,就是馴養金烏。
殷郁滿懷激動地住進了專供門客留宿的求賢閣,位于公主府東北角,是一幢四層高的樓宇,每層都有四個房間可供人住,在殷郁之前,已有十多個門客入住,只剩下一樓和頂樓還有空房,殷郁為了方便行動,住在了樓下。
原先在門口負責招人的太監小栗子如今成了求賢閣的管事,凡有新人留下,他都要仔仔細細地同人講一遍規矩。
“你們平日若要出入公主府,最好走求賢閣旁邊那扇小門,記得卯時開門,亥時落鎖,但若要出遠門,必須得向我請辭,以免公主用人時找不到你們…閑來無事,西邊的小花園隨你們游逛,但南邊的大花園不可擅入,以免沖撞了公主,還有內院,需得公主傳喚才能進入…除了俸銀之外,每日三餐府里都會供應,再有一季四套新衣,逢年過節都有節禮…若是遇上難事,還能到賬房去支用五百兩銀子…公主殿下這般厚待,萬望閣下自重,為公主殿下分憂解勞。”
殷郁應承下來,小栗子客客氣氣地給了他一匣子沉甸甸的金條,足有百兩之多,說是公主殿下單獨給他的賞賜,把幾個看熱鬧的門客眼紅的不行,等小栗子走了,都圍上來打聽殷郁的來歷。
殷郁沒看到悅竹墨書兄弟,跟幾個門客問起,才知道雙生子根本不住在求賢閣。
提起他們來,門客們既鄙夷又艷羨:“那兩位公子跟咱們可不一樣,他們是公主殿下花了重金從南風館買回來的面首,當然要住在內院伺候公主了。”
殷郁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這兩句話破壞殆盡,勉強應付了幾句,就趁著夜色出了門。
***
御王府就在公主府的東鄰,是以殷郁出門右轉沒走多遠,就到了自家府邸。因為他如今這張臉不好被太多人認識,殷郁就沒走正門,而是翻墻而入。
老家丞正在吃酒,兩個小菜一壺燒刀子,剛喝了兩口,就見殷郁從外面回來,搞得一身狼狽。
老家丞好不驚訝:“王爺這是改行做乞丐了嗎?”
殷郁將懷里的錢匣子往老家丞眼前一放,拿起桌上的酒壺灌了幾口,跟喝涼水似的。
老家丞隨手拉開匣子,好險沒被恁些金子晃瞎了眼,倒抽一口氣:“王爺在哪條街上乞討,明日務必要帶上我。”
“隔壁。”
殷郁習慣性去抹胡子上的酒漬,卻摸了個空,他還是不大適應自己嘴上無毛的樣子。
老家丞狐疑地瞅著他:“隔壁不是公主府嗎?”
殷郁有些得意:“就是公主送給我的。”
當下就講述了他如何在圍場挺身而出,幫李靈幽馴服了寶馬,又如何跟著李靈幽回了公主府,成了她的門客。
老家丞聽完,臉上的褶子都皺起來:“您這樣欺騙公主,可有想過如何收場?”
殷郁面露難色,他當時腦子一熱,還真沒想過如何收場,只一心想著要接近李靈幽。
老家丞擔憂道:“萬一公主識破您的身份,您說她會不會與您老死不相往來。”
殷郁臉色發白,額頭冒出了細汗。
“要不您別做這攝政王了,就當殷郁已死,您安安心心留在公主府做您的馬夫。”
“…這樣也不錯。”殷郁摸著光溜溜的下巴點著頭。
老家丞本是為了譏諷他,沒想到他還真考慮起來,頓時就被他氣笑了:“王爺肩負家國重任,豈能輕易撂挑子,便是不為江山社稷著想,也要為公主著想,倘若您失了權勢,誰來保衛公主安享太平,她既有傾國之貌,又有猗頓之富,在旁人眼中好似一塊肥肉,您難道不知有多少人覬覦她嗎?”
殷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當然知道,是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不該忘乎所以。”
老家丞心里一松,他還真怕殷郁一意孤行,畢竟心心念念了十四年,他干出什么荒唐事都不稀奇。
“您能醒悟就好,趕緊去隔壁向公主坦白,負荊請罪,總之不能再瞞哄她。”
殷郁眼神飄忽不定:“不急,容我緩上幾日再說。”
老家丞眼睛瞇縫起來:“幾日?”
“…過上十天半個月吧。”
“王爺!”老家丞急了眼,“您可別忘了您還得上朝!”
“那剛好,我打算稱病不出,這些日子不上朝了,”殷郁眼見老家丞急紅了臉,不慌不忙地跟他解釋道:“榮清輝正與我爭奪兵權,想用兵部右侍郎張策替換留守西羌的趙將軍,我不去上朝,剛好晾他一陣,叫他知難而退。”
老家丞神情這才好轉,仔細想了想,才點頭同意道:“那就半個月,我數著日子呢,到時候您可別想耍賴。”
殷郁一本正經道:“我分得清孰輕孰重。”
老家丞安了心,抱起錢匣子,喜滋滋道:“剛好府里拮據,這金子我先拿去用。”
殷郁趕緊伸手去奪:“這可是公主送我的,我得好好收藏。”
老家丞不肯放手:“我只拿出一半花銷,給你多裁幾件新衣!”
“…最多給你一根。”
“少說也要十根!”
兩人拉拉扯扯,最后殷郁百般不情愿,數給了老家丞五根金條,其余的都藏了起來。
***
夜晚,殷郁翻墻出了御王府,趕在公主府落鎖之前,回到求賢閣。
門客們大多睡下了,只有一兩間屋子亮著燈,殷郁回到屬于他的房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一時想著安邦定國的大事,一時又想著李靈幽,想來想去睡不著,干脆起身,靜悄悄出了門,打算去馬廄看一看金烏。
馬廄離求賢閣不遠,穿過小花園就是。此時夜深人靜,小花園里沒人,殷郁從假山下面走過,突然看見前面閃過一道漆黑的人影,直覺不對勁,當即放緩了腳步,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黑影鬼鬼祟祟,一路貼著墻角,來到了內院入口,左顧右盼,翻墻而入。
殷郁目光一厲,心知此人意圖不軌,生怕打草驚蛇,便也翻墻跟了進去,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李靈幽的居所。
眼見那黑影繞到了后窗,從懷里摸出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打算跳入室內,殷郁飛撲上前,一把擒住了他!
“快來人,有刺客!”
這一聲吼,驚動了整個內院。
寢室里的李靈幽猛然驚醒。
守夜的蓮蓬慌慌張張跑進來點了燈。
“殿下,您沒事吧!”
李靈幽搖著頭坐起身,神色冷靜:“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心些。”
蓮蓬跑出去,不一會兒又跑回來:“啟稟殿下,無望公子抓住了一個刺客!”
李靈幽皺了皺眉頭,披上一件罩衣下床,來到外間,就見殷郁摁著一個黑衣蒙面之人站在門口。
那人不停地掙扎著,看到李靈幽,一雙褐色的眼瞳噴出火來,恨聲嘶吼:“李靈幽,你這個淫邪無恥的毒婦,禍國殃民的妖女,我要殺了你,替我羌國報仇!”
殷郁大怒,狠狠揪住他的頭發,面巾脫落,露出一張年輕的異國面孔,竟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李靈幽認出來人,輕笑了一聲,用柔軟的令人發毛的聲音說道:“是你啊,烏圖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