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安笑道:“學生明白先生的苦心。先生放心,錦安如今只想安心念書,至于功名這些,等錦安學成之后再說。”
“好。”尚秀才很是欣慰,要是換做那等眼皮子淺的,遇到這樣大的功勞,即使有生命之危,也不會放過。
顧錦安并不怕死,只是知道自己如今人微言輕,而撤掉一半里長的事太大,要是成了,有危險的不僅是他,還有他的家人。
他不允許自己的家人再有危險。
“老爺,顧老爺子跟小魚姑娘來了。”阿九把三爺爺跟顧錦里帶到書房門外,揚聲稟告道。
顧錦安急忙迎了出來,問道:“三爺爺、小魚,你們咋來了?可是家里出了事兒?”
顧錦里笑道:“沒事。我們來找尚叔是想問問,鎮上門樓外的那片荒地的事兒。”
尚秀才聽到這話,咦了一聲,道:“你們問那塊荒地的事情做什么?先進來,進來再說。”
顧錦里跟三爺爺走進尚家書房,落座后,顧錦里把來意說了。
她沒有隱瞞自己要買地建鋪子的事,尚秀才磊落,最不喜遮遮掩掩之人,坦白告訴他,他才會下力氣幫忙。
她還把自己懷疑那片不是荒地,而是廢墟的事情說了。
“原來是這樣。”尚秀才起身,走到書房右邊的一個書架下,從一個老木箱里翻出一本書:“那塊地的事,我聽祖父說過,當時怕忘了,便記了下來。”
尚秀才喜歡奇聞異錄,會把自己聽到的很多古事記下來,沒事的時候翻一翻,看著還挺有趣。
“門樓外的那塊地確是不是荒地,而是一座大宅子,吳老大夫說的臭水塘子,是那座宅子的后花園。”
“那都是大楚初立時的事了,祖父說,不知道那宅子怎么就起火了,燒了幾天幾夜,尚家村跟鎮上的人都去救火。可火太大,根本救不了,等幾天后,那宅子就燒得什么也沒了。里面看宅子的人也被燒死了。”
“再后來,有幾個道姑來過廢墟,在哪里念經超度了一番后,那片廢墟就一直沒人去過。久而久之,便成了鎮上百姓倒垃圾的地方。”
“至于那座宅子的主人是誰?連我祖父他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個魯姓世家在南邊的宅子,一般沒人來住,只是預備著留給主家前往江南時的歇腳之用。”
前朝的世家大族不但宅子多,還建塢堡、養私兵、權利極大,在大楚各地備下宅子做歇腳之用的事,很是常見。
“尚叔,這是個私宅?”
尚秀才點頭。
顧錦里皺眉,這就難辦了:“可知道主人家是誰?還是那個姓魯的世家嗎?”
尚秀才搖頭:“不是,魯家早就敗了。如今登記在冊的那片地的主人是胡氏。”
“胡氏?這位胡氏是誰?登記冊上可有住址?”
尚秀才搖頭:“沒有,這份冊子還是在立國初期登記的,如今這位胡氏,想來已經不在人世。”
線索又斷了。
顧錦里眉頭死皺,回想著尚秀才剛才說的那個故事,追問道:“道姑,那幾個道姑是哪里來的?可知道她們是哪個道觀的?!”
尚秀才依然搖頭:“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也沒見有道姑再來那座廢墟里祭拜。不過…”
尚秀才突然想起一事:“鎮上那個倒夜香的老翁,聽說他娘是被道姑養大的,估計知道那些道姑的來歷。”
真是峰回路轉!
顧錦里立刻問道:“尚叔,您可知道那倒夜香的老翁家住何處?”
“這個我知道,那老翁夫妻就住在廢墟后的竹林里。”阿九端著茶點進來,嘆道:“那老翁姓米,也是個命苦的,以前有個兒子,后來病死了,這么多年,只老夫妻兩個過活。”
阿九性格跳脫,沒事喜歡往鎮上跑,跑過了就知道了米老翁的事。
“我認識米老翁夫妻,我時常去那片竹林里挖筍,會給他們帶點糧食。”
“咱家的鮮筍就是從廢墟竹林里挖的?”尚秀才是第一次知道這事兒,但鮮筍卻是吃了不少的。
阿九撓著頭笑道:“老爺恕罪,怕您嫌晦氣,一直沒敢把鮮筍的來歷告訴您。”
那廢墟畢竟是走過水,燒死過人的,一般人都會忌諱。
啪一聲,尚秀才拿著那本書冊,輕打在阿九的頭上:“你家老爺我會忌諱這些?你既然認識那米老翁,就帶著顧三叔和小魚去找人吧,今天就把這事兒給辦了。”
聽他祖父說,那片荒地其實很搶手,不少人去問過,但都沒有找到主人,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問了。
如今顧家盯上那片荒地,想要動手就得趕緊的,免得生出變故。
“誒,小的這就去備車,帶顧老爺子去找米老翁。”阿九跑出去備車。
顧錦安還沒到下學的時間,沒有跟著三爺爺、顧錦里一起去找人,只把他們送出書房院子。
顧錦里跟三爺爺出了尚府大宅,在府門口等了一會兒,阿九就駕著騾車來了。
騾車很快,跑了一刻鐘就到了那片廢墟后的竹林里。
竹林很大,有的竹子還長在殘垣之上,米老翁的家就在竹林深處,那是三間半青磚的屋子,青磚上隱約還有煙熏的痕跡。
一個老婦人正在屋子前的空地上喂雞,看見阿九后,笑道:“小后生,鮮筍吃完了?”
米老婆子很喜歡阿九,這個后生是個有良心的,附近的人時常來竹林里挖筍吃,沒有一個是給了東西的,都是挖完就走。
這后生會給他們老兩口米面,有兩次還拿過兩條肉和一壇子葷油,很是大方。
阿九跳下騾車,笑道:“米婆婆,今天不是來挖筍的,是帶了兩個客人來,想問米老翁一些事兒。”
“啥事啊?老頭子的事兒,我都知道,你們問我就成。”米老婆子說著,卻還是轉頭沖屋里喊道:“老頭子,趕緊出來,來客人啦。”
米老翁是倒夜香的,半夜就得起來,如今在睡回籠覺,但他覺淺,米老婆子喊了幾聲,他就醒了,走出屋子問道:“啥客人?找老頭子啥事?”
顧錦里上前,對著米老翁行禮,問道:“老爺爺,我們是想來問問,您可知道有啥帶著胡字,只有道姑的道觀?”
米老翁頓了頓,道:“你們是想找湖云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