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是田福縣大戶,自然是不缺奉承的人,縣城劉家布莊的劉升就是奉承徐昭明最厲害的人,聽了徐昭明的話,立刻道:“這還用猜,能考上縣案首的自然是徐兄。咱們田福縣誰人不知徐兄五歲能頌千字文,十歲去金陵讀書,十三歲考入金陵鴻鵠書院,成了咱們田福縣最有出息的后生。”
奉承完徐昭明,又看向顧錦安,不屑的笑道:“也只有那外地來的乞丐,才會不知道徐兄的才名。”
這話是在罵顧錦安他們是逃荒來的乞丐。
徐昭明微微皺眉,對劉升這般直接揪顧家短處的做法有些不喜,但他沒有糾正劉升,只當做沒聽見,任由對方為自己沖鋒陷陣。
曲少爺不太高興,他跟顧錦安也是見過幾次的,很欣賞顧錦安的才學跟人品,對劉升道:“劉胖子,咱們都是同科考生,理應互相扶持,你說這般含沙射影的話,當真不是君子所為!”
劉升長得很胖,縣城人都叫他劉胖子。而大楚的讀書人都愛講究個美字,劉胖子這樣的樣貌體型是會被文人嘲笑的,是深恨別人喊他這個綽號。
他指著曲少爺怒道:“姓曲的,你別仗著自家叔父是秀才就欺負我,徐兄最是仗義,你這般說話戳人短處,他豈能放過你?”
曲少爺笑了,沒有接話,而是看向徐昭明。
徐昭明臉色陰沉,真想讓小廝把劉升扔出去。這個劉升也太蠢了,他先前說顧錦安是外地來的乞丐就是戳顧家的短處,如今自己被人戳了短處又指責曲少爺,當真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一旁的徐亮趕忙出來圓場:“諸兄,劉兄歷來心直口快,大家已經見怪不怪,如今說的是誰能考上縣案首,坐上宴席主位的事兒。”
他笑道:“在下是徐家旁支,自然是支持自家兄弟的,諸兄呢?”
曲少爺道:“我家叔父是顧兄的保人之一,我自然是支持顧兄。”
戚康明他們也選了顧錦安。
可這場宴席是徐昭明擺的,所請的人都忌憚徐家,是八成人都選了徐昭明。
程哥兒最崇拜自家大哥,舉著小手道:“我選大哥,我家大哥最聰明,一定能考上縣案首!”
他聲音響亮,一臉驕傲,把劉升看得惱火,怒道:“聰明什么?你大哥一個只讀了四年書的泥腿子,能跟徐兄這等在鴻鵠書院苦讀多年的驕子相比?真真是不自量力!”
程哥兒生氣,鼓著臉頰道:“你不相信我大哥很聰明?”
又問徐昭明:“你也不信嗎?”
徐昭明看向程哥兒,淡淡笑道:“小兄弟,聰明與否不是信出來的,而是比出來的,我們還是等…”
等什么等,程哥兒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立刻道:“既然是比出來的,那咱們現在就比比,如何?”
又道:“就比猜字謎吧,徐少爺覺得咋樣?”
劉升笑了:“比猜字謎?果然是泥腿子,比的盡是些不入流的東西。”
文人比試,自然是比詩詞歌賦,或者辯論,再不然就是比擊劍騎射,猜字謎,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東西。
程哥兒皺著小眉頭,問道:“胖子兄是看不起字謎嗎?可每年元宵節,許多秀才、舉人、乃至進士都猜字謎的。”
劉升被懟得一噎,怒道:“你別斷章取義,本少爺不是這個意思?”
徐昭明見劉升連個孩子都說不過,很是瞧不起他,干脆自己對程哥兒道:“小兄弟,你想怎么個比試法?”
程哥兒:“很簡單,我出一道字謎,你們來猜,半個時辰內猜得出來算你們贏。”
又沖著徐昭明笑瞇瞇的道:“我大哥可是一刻鐘就猜出來了。”
徐昭明很驕傲,自詡田福縣年輕學子里的第一名,聽到這般挑釁的話,哪里能忍,且想著一個農家孩子出的字謎,也不難猜,點頭道:“行,你出題吧。”
劉升是個找死的,立時說道:“竟然是猜字謎,那就得有彩頭。這樣吧,若是徐兄猜出來謎底,你們兄弟當場給徐兄磕頭,高呼三聲,自愧不如!”
程哥兒很爽快的答應了:“好。”
又反問:“要是徐少爺猜不出來呢?”
顧錦安笑道:“歷來比試的懲罰都是對等的,我們輸了給徐少爺磕頭,徐少爺輸了,自然是給你們兄弟磕頭。”
程哥兒聽得笑瞇了眼,點頭道:“大哥說得對。”
論坑人這事兒,他們兄弟還沒輸過。
顧錦安的話太快,徐昭明是想打斷都來不及,只能沉著臉道:“出題!”
徐昭明對自己的學問還是很自信的,畢竟他是田福縣唯一一個能去金陵讀書的人。
程哥兒聞言,邁著步子,邊走邊道:“徐少爺聽好咯,右手四小鬼,左手八大王,頭頂十日月,腳踏一河星。”
他雙開,很有斡旋乾坤的架勢,腳往前一踢,又很是俏皮,對著徐昭明道:“說完了,徐少爺請猜吧。”
然而,徐昭明愣住了,這是什么字謎?他怎么連聽都沒聽過?
徐昭明都沒聽過的字謎,他這一桌的其他學子更沒有聽說過。
劉升是連謎題都沒聽懂,指著程哥兒道:“小屁孩,你出的什么字謎,我們根本沒聽過。你莫不是出假題來蒙我們,想著我們猜不出來了你們就能贏?”
程哥兒歪著腦袋打量著劉升,對顧錦安道:“大哥,他好蠢。”
顧錦安聞言笑了,看向徐昭明:“今天是放榜之日,全縣百姓都在盯著我們這群考生,我們兄弟再大膽也不敢出假題來糊弄你們。”
又道:“此為十字迷,謎題里有十個字,若是徐兄懷疑我們出了假題坑你們,可以把此題傳出去,問問其他人。咱們田福縣人杰地靈,定能有人猜出謎底來。”
徐昭明的臉色很難看,知道顧錦安沒有說假話,這道字謎是真的。可就因為是真的,他才害怕。他根本無法破題,猜出里面的十個字來。
徐昭明很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為難顧錦安,想著用打他的臉來給自己揚名。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要是猜不出謎底來,到時候下跪磕頭被打臉的可就是他!
程哥兒小機靈還問伙計要了一根炷香來點燃,放在桌子上,提醒著徐昭明:“徐少爺快猜吧,這炷香可不經燒。”
黃豆粗的炷香燒完,剛好半個時辰。
徐昭明的臉色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