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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人之際遇

  此言一出,書苑內外的人全都變了臉色,齊齊看向書苑大門處,卻見白衫青年站在大門口,面容嚴肅,皇家的威儀不用如何作勢便展露無疑,手中拿著的令牌前刻希,后刻一妖禽,由黃玉打造,正是希國的皇室令牌。

  書苑中的一眾讀書人齊齊變色,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平日里和他們一起讀書,有時也會說笑幾句,雖然氣度高貴卻平易近人的人竟然是當朝太子西平!

  有不少人的眼睛下意識轉動起來,有這層關系,若是可以攀上太子,他們的前途豈不是不可限量?

  而池連看到西平和令牌,卻只有驚恐,面色瞬間慘白,雙唇顫抖,雙眼發直,喃喃道:“太、太子,殿、殿下!”

  完了,全完了,池連知道,非武將私自調動軍隊是個什么責任,更何況,他還強搶民女!

  池連再也顧不得手臂的疼痛,連滾帶爬的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因為震動了手臂的傷處又是一聲慘叫。

  池連慌忙咬牙忍住,一個頭磕在地上,哭嚎道:“臣,不,草民,不,罪民,罪民參見太子殿下,今日之事皆是罪民知錯,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西平,也就是希國太子,冷冷地看著池連,冷聲道:“池連,本太子問你,誰給你的權力帶兵來此?又是誰給你的權力強搶民女?你可還知道我希國法律?!”

  池連臉色更白,身體不停地發抖,連連磕頭,直磕到鮮血順著額頭流下,大聲哭道:“罪民知罪,罪民知罪,還請太子殿下饒命!饒命啊…”

  周圍一片寂靜,無論是書苑內的讀書人還是書苑外的騎兵,無一人發出聲音,甚至,就連戰馬好像也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沒有發出任何一點兒聲音。

  唯有池連的哀嚎求饒聲一聲聲的響起,仿佛身處另外的世界,一個地獄惡鬼的世界,也許,他的心就在地獄里吧!

  西平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朝著魅姬抱拳一禮,道:“魅姬姑娘,還有,”他頓了頓,“還有柜臺后的姑娘,今日之事實乃我希國皇室治國無方,擾了兩位姑娘的清靜,在下深表歉意,不知可否將池連交給在下處置。”

  魅姬沒說話,月傾寒淡淡的聲音響起,道:“殿下不必如此,誰家都有幾個不孝子弟,不過,還請順手將本地的鎮長處理一下,他在此地仗勢欺人怕不是一日兩日了。”

  眾人變色,他們都沒想到月傾寒竟然如此不給面子,堂堂太子和她說話竟然一個眼神都沒給,甚至連臉都沒露一個。

  西平卻并不生氣,他很清楚,小型國在天風界不過是最底層的存在,一國太子聽著好聽,可實際上,還不如中型國的一個城主有地位,而月傾寒二人的身份明顯不一般,沒有當場打臉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西平再次抱拳,道:“多謝姑娘,此地鎮長之事,在下定會解決。”

  說罷轉身,直視池連,,冷冷道:“來人!”

  黑影閃過,兩名黑衣人單膝跪在西平面前,齊聲道:“主子。”

  西平冷聲道:“二品將軍池賀之子池連,無令擅自調兵,強搶民女,現,本太子令,拿下!壓回京城按律處置。”

  “是!”兩人應是,身影一閃來到池連面前,二話不說該捂嘴的捂嘴,該控制的控制,再一閃身消失不見。

  池連帶來的一眾軍士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上前阻攔的,他們都是軍人,不是紈绔子弟家的打手,以前為虎作倀那是實在沒辦法,但現在,大部分軍人都低著頭,全當沒看到。

  西平看到沒人阻攔,心中稍有安慰,臉色也好了一點,他抬步走下臺階,來到一眾兵士的面前,冷聲問道:“本太子問你們,你們為何從軍?”

  一眾兵士齊齊低下了頭,無一人敢正視西平。

  西平冷冷的目光掃視眾多兵士,冷聲道:“不說話了?沒臉和本太子對視了?”他突然用上靈力,聲音提高,“都給我抬起頭來!”

  一眾兵士下意識抬起頭,露出一雙雙閃躲的眼神,他們不敢和西平對視,只覺臉上臊得慌。

  西平冷聲道:“本太子來告訴你們,為兵士者,保家衛國!何為家?何衛國?家國的根本是什么?是民!可你們都干了什么?”

  西平指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冷聲道:“你們看看,你們竟將這鎮上的百姓嚇得連門都不敢出,你們說,你們平日里都干了什么?”

  一眾兵士從新低下頭,面有愧色,他們也不想的,可是沒有辦法,想要活命,就要聽那些人的吩咐,否則,不光自己死,家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西平也知道他們的難處,沒有說太難聽的話,隨便點了二十個兵士,道:“你、你、你還有你們,去鎮長府,將他帶到本太子的面前。”說著將一塊令牌交給了其中一人。

  這塊令牌并非是皇室的令牌,而是皇室子弟在外行走時調動軍隊用的令牌,每塊令牌的有效期都很短,時間已過靈力散盡就會自己碎開,所以并不怕丟失。

  “是!”幾人應是,快步離開。

  西平又道:“其余人,立即退出鎮子,在鎮外扎營休息,沒有本太子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入小鎮一步,否則,定斬不饒!”說完,徑直轉身進入了書苑。

  他都懶得問誰是頭領,因為他知道,那所謂的頭領必是無能又趨炎附勢之輩,否則如何能被池賀派出來跟隨池連,他懶得見,因為現在還不是處置那些人的時候。

  一眾騎兵蔫頭耷腦地退出小鎮,而西平回到書苑,卻迎來了一眾讀書人或敬畏、或諂媚的目光。

  西平眸光一暗,他安安靜靜看書的日子是到頭了,即便他愿意繼續留在這里,卻也沒有什么意思了。

  西平走到柜臺前,對柜臺后的月傾寒誠懇道:“抱歉,是我希國皇室管理無方,才導致今日之事,若姑娘有何需要在下做的,盡管開口,在下一定不會推辭。”

  月傾寒放下書,微微抬起了頭。

  這是西平第一次看到月傾寒的正臉,清冷如仙,淡雅如蓮,精致的眉眼,當真是如同仙子一般。

  西平呼吸一滯,連忙垂下眼簾,不敢多看一眼,這樣的人,絕不是簡單人物,那種清冷淡漠中帶著溫和的目光,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月傾寒淡淡道:“我知道了。”

  西平點點頭,想說什么,卻覺心臟跳的快如擂鼓,竟是無法開口,只能抱拳一禮,有些狼狽的轉身,快步走到門口,掩飾般的四處張望。

  魅姬不由抿唇微笑,繞過柜臺,低聲道:“小姐,您把人家太子殿下迷的不輕呢,走路都慌里慌張的。”

  月傾寒看了她一眼,微微彎唇,道:“魅姬,你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大了,如今都敢開我玩笑了。”

  魅姬才不怕她,笑道:“魅姬哪有開您的玩笑,分明是在說您的容貌傾國傾城,清冷若仙,一朝太子也為您而神魂顛倒。”

  月傾寒用手中書本輕巧魅姬的頭,淡笑道:“二十多年不見,你倒是越發的油嘴滑舌了,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魅姬抿唇輕笑,沒接這話,其實她想說,二十年不見,自家的小姐變了不少,比以前柔和多了,也愛笑了,她才敢偶爾和她開開玩笑,若是以前的小姐,她哪敢啊!

  西平終于等到一眾兵士帶著鎮長過來。

  鎮長早已被嚇得半死,他本以為將池連找來月傾寒和魅姬一定完蛋,他也就能出了這口惡氣,誰能想到,竟然倒霉的遇到了太子,怎么會是太子!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鎮長一見到西平就跪下了,以頭碰地,咚咚作響。

  西平冷冷地看著他,道:“你可知罪?”

  鎮長渾身一抖,心知自己的事情是暴露了,狡辯也是沒用的,還不如坦白一切求個從輕發落。

  他可是知道的,當朝太子西平最重視百姓和法律,覺得百姓是國家的根基,法律是國家的脊梁,他可不想硬頂。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都是微臣鬼迷心竅,才會對書苑的兩位小姐起了歹念,還請太子殿下治罪。”

  鎮長連忙開口,語氣中滿是悔意,好像他真的認識到錯了一般,這一招以退為進,卻也勉強算是個老油條了。

  有些時候人就是這樣,在某個方面特別腦殘,卻在另外的方面有些腦子,就比如這個鎮長,在揣度上司心思方面絕對是把好手,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勾搭上池連。

  可西平是什么人?雖然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可官場中的老油條他見得多了,鎮長這點兒小手段他自然是看得分明。

  西平淡淡道:“按照希國律法,強搶民女,造成嚴重后果者,當處以十到十五年牢獄之刑,為官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當處以死刑。但,你強搶民女并未成功,按照刑法應處以三年牢獄之刑,你是一方鎮長,罪責翻倍,處以六年牢獄之刑,你可有意見?”

  鎮長的身體頓時癱軟在地,六年啊!六年之后出來他還能有什么?官職肯定是沒了,家產怕也是不會剩下。

  想反駁,可他知道,一旦反駁,懲罰會更重,說用銀子頂罪,那他銀子的來源又是一個麻煩,唉,怎么就色迷了心竅呢!

  “微臣,無異議。”鎮長哭喪著臉說道。

  西平轉身,看向柜臺的方向,道:“小姐覺得如此處理如何?”

  月傾寒淡淡道:“他是你希國的官員。”言下之意,與她無關。

  西平點點頭,對幾名兵士擺擺手,道:“壓到鎮外軍隊駐扎地,明日帶走下獄。”

  “是。”幾名兵士點頭,帶著鎮長離開。

  而在鎮外的軍隊駐扎地。

  這支軍隊的兩名頭目聚在一頂帳篷中。

  身材高大之人道:“怎么辦,少爺被西平抓了,一旦被壓回京城,私自調兵和強搶民女兩罪并罰,怕是必死無疑!”

  另外一名瘦高之人沉吟片刻,眼中閃過狠色,道:“為今之計,只能先行派人回去給將軍報信,請將軍增派人手,將西平截殺在半路!”

  “啊?截殺太子可是死罪!”

  “死罪?”瘦高之人冷笑一聲,“無憑無據,誰能說太子是將軍殺的?山賊、強盜,只要想,有的是辦法!”

  高大之人道:“既然要動手,為何不現在動手?我們一千多人還打不過兩名君階修煉者嗎?”

  瘦高之人眼中閃過鄙夷,道:“若是人家一心要逃呢?我們這些人誰能追得上?到時無論能不能殺掉西平,這罪名我們都逃不掉。”

  高大之人面色一白,點頭道:“的確如此,君階要逃,我們這點人即便事先列陣怕也是攔不住的。”

  瘦高之人點頭,道:“我們還是盡快派人回去送信吧!以免誤了時辰,到時將軍即便想救也救不了了!”

  書苑里。

  西平走到柜臺前,看著柜臺后低頭看書的月傾寒,眸光微暗,道:“姑娘,在下有事相談,可否借一步?”

  月傾寒淡淡道:“在這里說即可。”

  西平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四周一眾讀書人,那些人當即會意,紛紛告辭,快步離開了書苑。

  西平眼中閃過一絲尷尬和一絲喜色,卻也沒有阻攔那些人,只是朝每個人抱拳行禮,說聲抱歉。

  他明白,皇權就是如此,即便他出言挽留或是給予補償,這些人也是不敢留下,不敢收下的。

  待書苑中只剩下西平、月傾寒和魅姬三人,西平鄭重抱拳,看向月傾寒的目光十分認真,道:“在下太子府上至今無有妻妾、無有通房,今日見到姑娘真顏,驚為天人,一見鐘情,故厚顏求娶,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魅姬的臉色一沉,喝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肖想我家小姐!”

  “魅姬。”月傾寒伸斷,放下書,抬眸對上西平的雙眼,淡淡道,“我知道,你的一見鐘情不是假的,你的求婚也是真心的,但…”

  在西平面露喜色之時,月傾寒道:“第一,我對婚嫁之事毫無興趣,不光是你,即便是換做其他任何人,我也不會談及婚嫁,第二,家族規矩,我族女子只能娶,不能嫁,也就是說,你要入贅,你是一朝太子,你愿意為了一個女人而舍棄希國的萬千子民嗎?希國沒了你,你很清楚后果是什么!”

  西平的面色變了變,眼神黯淡,道:“在下明白了,求娶之事,定不會再提,還望小姐原諒在下的冒昧。”

  月傾寒擺擺手,淡淡道:“無事,你有禮而言,我自然不會怪罪,不過,你可想過要如何返回京城?”

  西平的面色一變,沉聲道:“在下想和小姐談的,正是這件事情,那軍中必有池賀的心腹,那些人必定會傳信給池賀,而池賀其人,愛子如命,肯定會派人在半路截殺在下,在下身邊只有兩名君階暗衛,怕是難以活著回到京城,所以…”

  西平看了魅姬一眼,卻見她臉上余怒未消,分明還在因為他剛剛求娶她家小姐的事情生氣,不由面露訕訕之色,道:“所以在下想問,魅姬姑娘的修為幾何?能否護送在下回到京城,在下手中怕是沒有兩位姑娘看得上眼的寶物,唯有書籍千卷,勉強算得上報酬。”

  月傾寒看向魅姬,道:“你想去嗎?”

  魅姬沉默片刻,她不想去!誰要保護這個膽敢肖想她家小姐的男人,可是不護送,希國的情況她也知道一些,若是沒有面前這個男人,希國怕是要有不少百姓受苦。

  嘆了口氣,魅姬點頭道:“小姐,魅姬愿意。”

  月傾寒微微點頭,道:“一路上注意看看有沒有什么好苗子,若是有就帶回來,快去快回。。”

  “是!”魅姬點頭。

  西平朝魅姬躬身一禮,道:“西平多謝姑娘姑娘。”

  魅姬冷哼一聲,別過臉去,懶得理他。

  月傾寒看了西平一眼,道:“在我這里讀書的人有幾個不錯的,也算是人才,太子殿下莫要錯過了。”

  “是。”西平點頭,這個他早就發現了。

  其實他這次便裝出行就是為了搜羅一些人才,而在這書苑之內,他就發現了兩個不錯的人,若不然他堂堂希國太子為何要在這書苑停留半個多月,他又不是那些個來看美人的人。

  月傾寒微微頷首,放下手中的書本,起身,徑直上了二樓。

  第二日一早,西平帶著那一千軍士啟程返回京城,同行的除了魅姬以外還有那名曾給魅姬報信的少年和一名青年,想必就是西平看上的人才了。

  月傾寒站在書苑二樓的窗口,遙望遠方,心中暗自感嘆,人的際遇有時候真的很奇妙,那少年和那青年若不是在她這里讀書,又機緣巧合的遇到了太子,想要出頭,怕是很難,而如今,只要不傻,輝煌的日子便在前面。

  月傾寒以前從來不知,一家小小的書苑竟也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而可以守護一方的人,也未必就一定是修為高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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