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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媒六聘

  轉眼到了夜間,長歌用了膳便坐在紅漆的桌子前翻看《詩經》。窗外月華澹澹,風露凝香,極靜好的一個夜晚。《詩經》上白紙黑字,往日念來總是口角含香,今日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

  月色如綺,窗前的樹被風吹過,微微搖曳的影倒映在窗紙上,仿如是某人頎長的身影。神思游弋間,仿佛那書上一個一個的字都成了烏黑的瞳仁,夾在杏花疏影里在眼前繚亂不定,一層靜一層涼。

  心思陡地一轉憶及在楊娟那山村野間院落里的事,那一顆心竟綿軟如綢。眼前燭光滟滟,流轉反映著衣上緞子的光華,才叫長歌想起正身處在紅葉客棧內,漸漸定下心來。只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面燥耳熱,隨手翻了一頁書,卻是《綢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心中又羞又亂,仿佛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慌亂把書一合,又惱了起來。

  長歌自知現在與他身份有別,中間還隔著宋青蘿這一茬,何來“良人”之說,更何來“三星”?莫名的煩惱起來,“啪”地把書拋擲在了榻上。盛夏聽得響聲唬了一跳,忙端了一盞櫻桃凝露蜜過來道:“掌柜的可是看得累了,且喝盞蜜歇息會兒吧。這是湘姨特意給你煲的。”

  長歌一飲而盡,仍是心浮氣躁,百無聊賴,隨口問道:“初春回來了嗎?”

  盛夏面上微微露出難色:“還沒有,許是世子府邸有事將她絆住了。”

  長歌卻隱隱感覺不對,將碗一放:“樓下謝先生還在嗎?”

  盛夏答:“剛剛從樓下上來,柜臺旁沒見到他,想是已經回春華樓了。”

  長歌蹭的起身,急急的道:“快快,快備馬,趁著宵禁前咱們也回春華樓去。”

  盛夏心生疑惑:“為何?”

  長歌眉頭一擰,橫了她一眼:“讓你去你就去,不然來不及了,快些快些!”長歌可不傻,初春沒回來,那定然是被萬俟牧言留在府上了。想是他看到那封書信,大為不悅,正在問罪呢。問完初春的罪,下一個不久輪到長歌自己了嗎。

  以萬俟牧言的性子,能今個兒辦妥的事,就不會拖拖拉拉到第二日。所以她有強烈預感,萬俟牧言正在殺來的路上。

  盛夏想著今天已經得罪過她一回了,不好再惹她不快了,忙得應了,吹熄了燈,二人火急火燎的就往屋外去。長歌走在前邊。

  因為才吹熄了燈,眼睛并不適應突如其來的黑暗,所以兩個人四只眼睛都是睜眼瞎。長歌開門往外沖,結果就懟墻上了,拿臉懟的,鼻子最先與那堵墻來個親密接觸,差點被那堵墻反彈倒地。

  一股鈍痛直沖天靈蓋,鼻子一酸,一股熱流奔騰而出。她“唔”的吃痛捂住了口鼻,鮮血潺潺的從指縫里滲出來。

  “你要去哪?”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往日那溫潤之氣懼無,嗓音隱藏著慍怒和危險。

  長歌鼻子疼,哪里還說得出話。

  “點燈。”他命令道。

  “是。”這是初春的聲音,她慌慌張張往屋里走,沒提防腳下還有門檻,于是很完美,一個絆子完美撲到長歌身上,腦袋像砸地鼠一樣,咚的撞上來,把長歌撞得頭暈眼花。

  她懷疑這初春和盛夏是故意的,一個在她開門前一瞬間把燈吹熄了,害她撞上萬俟牧言。一個進屋點燈被門檻絆倒,順便給她天靈蓋一下。給她砸成腦震蕩。

  等到房里逐漸亮起,燭光瑩瑩鋪滿整屋,長歌正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捂住腦袋,痛苦萬分的來了一句:“你們是來殺我的嗎,給我個痛快,謝謝了。”

  初春和盛夏急忙端來水給她清洗,好一陣忙乎,鼻血終于止住了,鼻孔里塞了兩個布條。長歌只能張著嘴呼吸,聲音也是嗡嗡的:“你怎么來了也不出聲。”

  他坐在她身側,低頭用濕潤的巾子給她輕輕擦著手上殘留的血跡,看不明白他臉上的神色:“你這么著急不就是想要避開我嗎?”

  長歌垂頭喪氣:“信你看完了?”

  “一整天還看不完?”他以反問作答。

  “你生氣嗎?”長歌弱弱的問,將歪下頭去看他神色。

  他抬起頭,神色如常:“我該生氣嗎?”

  “不該。”長歌晃了晃腦袋道,剛剛的余震未過,腦子又暈乎起來,她抽出手扶住額頭。

  “頭還痛嗎?”萬俟牧言關切問道。

  長歌答:“不痛,就是暈。”

  “要不躺一會兒?”他伸手扶起來長歌,將她攙到床邊坐下來。

  長歌蹬掉鞋子爬上床,他伸手將被褥拉過來給她蓋上。長歌卻不躺下來,拿了兩個枕頭塞在身后墊著,與他說話:“你不該生氣。”

  “為何我不該生氣?”他語氣柔和了許多。

  長歌探頭一看墻角睡榻上挨著坐在一起的兩個眉眼周正的女子一眼,又看了看萬俟牧言。

  萬俟牧言心下了然,轉身對她倆說道:“你們出外頭候著,有事再叫你們進來。”

  初春和盛夏對視一眼,不情愿的起身來,諾諾的答:“是。”然后走出門外,將門帶上了。

  “說罷。”他開腔問。

  “你知道的,我母妃至今生死未知,下落不明。”長歌說道。

  “需要三年時間?”他背著身道。

  “你大業未成。”

  “與我成婚會妨礙我父王大業”他語調提高了些許。

  “我與你還是身份不匹配。”

  “這從來都不是問題,我早就想好了,讓永樂王府談長史認下你做女兒,他本有三子一女,女兒與你年歲一般大,前陣子她女兒隨母親回袞州吊唁親人,路上遭歹徒劫持,索要了五百兩贖金。贖回來后,她女兒還是上吊自盡了。現如今她尸身還沒有回永樂來。所以,我本想讓你進長史府,當她的女兒。你到長史宅院住幾個月,我再選個好日子,三書六禮,三媒六聘,八起迎親,十里紅妝,八抬大轎將你風光迎進世子府,做我的正妻。”萬俟牧言將長歌的手握住了,溫聲細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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