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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君王豈能有錯

  不過,好像這個孩子,很蠢。

  她明明見到過他兇神惡煞的抓著她咆哮的樣子,他說她就是個禍害,是個孽種,是多余的,應該早些去死…

  她被嚇得不敢再與他親近了。

  誰知她死一回后,性情大變,也忘了他說過的那些話。

  還與他愈加親近,這是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了?

  與她親近越多他漸漸發現,這孩子與容桑柔越來越像了,就是一個小桑柔。

  有時候看著她在自己宮里嬉戲玩鬧,突然覺得心都要化了。

  但一想到容桑柔疏離的模樣,他又恨上心頭。

  這么多年了,這么多年,她心里邊的人只有楚望,竟然還是楚望。

  這時起,他的身體肉眼可見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容桑柔也是。

  他懷疑自己被下毒了,但無從查起。

  恍然間,皇輦到了壽禧宮門前。

  瑄禎帝對陳荃庵說:“皇后禁足鳳鸞宮,花房里的君含笑不要扔了,在皇后宮內每個角落都擺放一盆,花謝就換了新的去,每日察看,不能有損毀。也不許她出門來,可以開窗。”

  陳荃庵躬身問:“那熏香呢?”

  “皇后宮里用的什么香?”他垂著頭問。

  “皇后不用熏香。”

  瑄禎帝冷冷一笑:“那就把朕宮里的竹風香賜給皇后吧,日日都用點上,不能間斷。竹風香里的玉樹花粉,最不能少,這事你可要盯緊了。”

  “是。”陳荃庵伸出胳膊,讓瑄禎帝攙扶著走下轎輦“那太子詹事穆行舟大人呢?”

  “底也伽還剩幾盒?”瑄禎帝問。

  “奴才命人查了,只有兩盒了。”

  瑄禎帝淡淡的說道:“只有兩盒了,那就讓拂林國進獻,要最純的。朕給他們邊境特權。”

  說完又望了一眼天,思索須臾,他繼續道:“進獻未到,每日三小勺吧,這樣可以用個七八日了。等進獻的底也伽到了,一盒三日,吃一個月,他若無事,就放了他,復他官職,賞銀萬兩。他若死了,將他尸身掛到城墻外…再誅他九族。”

  “他不是皇后娘娘的侄子嗎?誅九族…不是…”陳荃庵有些許訝異。

  “真要誅九族了,皇后自然會怕撇清了與他的關系,這不是你該操心的。”皇帝掃了他一眼。

  “那何家…”陳荃庵疑慮道。

  瑄禎帝獰笑起來:“皇后是皇后,何家是何家,意圖謀害國君,天理難容,罪難恕。皇后若犯了這等大逆不道、天理難容的過錯,何家也不容她,也會急于與她撇清了關系。”

  陳荃庵諂媚道:“皇上言之有理。那…”他弓著腰指了指壽禧宮大門,“那皇上咱們可是要進去?”

  他眼神一黯:“去。”

  “太后定會以死相逼…公主之事。”陳荃庵小心的試探道。

  “母后她逼與不逼迫,和親之事,本該作罷。權且將她召回來,這門親事不要也罷,突厥一族狼子野心,送幾個女人去,可滿足不了他們。召回來關押宗正寺,過兩個月再看,如若穆行舟或是皇后毫發無損,讓她以死謝罪。”瑄禎帝表情木然。

  “是。那陛下,咱們進去罷,外頭風大。”陳荃庵攙著他往壽禧宮里走,他身子有些顫顫巍巍,許是不用底也伽的緣故。

  才行到那壽禧宮寢殿門口,聽得一聲凄厲的嚎叫:“太后——!”,他身子一震,心往下一沉,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就癱軟下來,陳荃庵也被他壓得往下顛了顛,差點跪下來。

  繼而寢宮內,宮女們內侍們哭聲起,此起彼伏,好不凄涼。

  他跌跌撞撞的走進去寢宮內,見梁妃跪于太后病榻前,掩面痛哭。

  朱嬤嬤更是泣不成聲。

  他知道,到今日,他也沒有母親了,且他的母親是帶著恨意離世的。一瞬間,他竟然開始后悔,為何執意送萬俟不羨去和親,為何容桑柔死后偏要遷怒與她。又怨憎母后為何如此袒護她,不過是個外姓女,值得她這樣牽掛嗎?

  萬俟不羨,太后的死,到底是你的錯,還是我萬俟流空的錯?

  壽禧宮正殿上,瑄禎帝托著額頭,微瞇雙眼小憩,表情沉靜肅穆。

  朱嬤嬤跪到他面前,一邊磕頭,一邊一遍一遍的重復訴說:“太后的心愿就是阻止公主和親,求皇上成全,公主何錯之有,非要承受這么大罪責。太后的心愿就是阻止公主和親,求皇上成全,公主何錯之有,非要承受這么大罪責…”

  瑄禎帝命人將她拖下去,才拖出大殿,就來人通傳:“朱嬤嬤撞死在外頭的石墩子上了。”

  瑄禎帝覺得胸口作疼,總有口氣吊不起來,四肢發麻。想想太后死前的模樣,眼神里全是忿恨,就那樣直勾勾的瞪著他。瑄禎帝只覺既憤怒,又覺得無奈。她不過是想不羨陪在身旁,走完最后這一程。事已至此,知道了又怎么樣呢?他甚至連振作起來應對的體力和精神都沒有…

  “陛下,要召御醫嗎?”陳荃庵在旁低問道。

  “召…去召…”如論如何,性命最重要,氣越喘得急,瑄禎帝就越覺得害怕。好在御醫就在壽禧宮內,他們匆匆前來仔細診過后,說是氣血浮躁,傷心過度,郁結肝臟所致的無內不和,尚沒有成什么大癥候,開一帖藥,匆匆煎來,端到他面前,他瞧了許久,突的抬手將藥打翻在地,揪著御醫領子,惡狠狠的問:“底也伽會致死嗎?”

  御醫呆愣住:“這…這…微臣不知,不過此藥對痢疾十分有效,解毒…解毒至于能解何種毒…也是不明了的。但用底也伽確實能減輕人的痛楚。”

  “廢物!要你們何用!”瑄禎帝一把將御醫推翻在地,突然覺得手足冰涼,眼前明一陣暗一陣的,不由歪倒在軟靠之上,閉目急喘。

  陳荃庵慌忙又端上來一碗湯藥:“陛下,藥奴才嘗過了,且宮中所有御醫都過目了,這藥沒有問題,陛下可安心服下。”又給瑄禎帝拍胸撫背地灌了下去。

  不知是藥汁的作用,還是瑄禎帝年邁不禁折騰,沒過一刻鐘,他已朦朦睡去。陳荃庵跪在床腳收了一陣兒,聽見沒有了聲響,這才輕輕爬起來,朝床上看了幾眼,蜷縮著悄悄后退,一步一步退到側門邊,一閃身,無聲無息的溜了出去。

  “傳陛下口諭,和親之事作罷,立即追回公主,追回送親隊伍。”他吩咐道。

  傳旨太監疑慮:“已經走了二十來日了,就快到邊境了。”

  他沉靜說道:“只要不到突厥境內,都還來得及,飛鴿傳書也好,百里加急也罷,一定要趕在公主進入突厥邊境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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