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不離開這花船,這種營生也不是一定要在這里做吧?”長歌問。
聽到這話,甘棠掩面哭起來。
眾人見她哭了,也是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作何安慰。
好一會兒,甘棠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述說起來:“我雖非官宦世家之女,但也算書香門第的,我父親是地方書館的學究,早年喪妻而后續弦娶了在書院干活的一個廚娘,那個廚娘是個寡婦,還有一個兒子,長我兩歲。后在廚娘的勸說下,我嫁給她兒子。我父親在世時,我丈夫與我也算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但前幾年我父親不幸病逝,他們母子倆霸占了我父親資產不說,也對我各種看不順眼,非打則罵。因得家中資產禁不住無度揮霍,我丈夫只得帶著我外出游商,從朗州到洪州途中,他看上了一個畫舫的姑娘,花了所有的錢給那姑娘贖身…”
聽到這,長歌舉舉手,弱弱的道:“不好意思,甘棠姑娘,我打斷一下,提個問題。”
甘棠淚水漣漣,點頭道:“恩人請說。”
這話說得長歌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別別別,你恩人是那兩位,是莫大俠和郭女俠,與我無關。我是想問,為何你丈夫和婆婆會在你父親死后性情大變,對你非打即罵?我私以為,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果有跡象的。”
甘棠搖頭,只說不知,她也甚是奇怪。
長歌不再盤問。
她又繼續說起來:“兩年多以前,我丈夫帶著我與那小妾回朗州,渡江那日,江面突然狂風大作,江水翻涌,浪激千層。那小妾又失手將油燈打落到被褥上了,我們的船起了火,為了保命,我們幾人都抱著木板或是木箱跳了江。我被路過的商船救了上來,醒來后,我就去報了官府,卻沒能找到我丈夫和小妾。許是兩人命喪江中葬身魚腹了吧…”
“你是朗州人士,為何不回朗州,更何況你還有身孕了。”長歌忍不住又打斷她問。
“我回了朗州后兩個月才發現懷有身孕,但我婆婆不認這個孩子。反而將我賣給了人牙子,幾經周轉我又被賣到了和州,就是這花船的老板,我以死相逼,才得以保全下來孩子,生下來孩子后沒兩個月,我就被逼上船接客了。孩子寄養在了和州渡口附近的東村王寡婦家里。”
“那王寡婦是什么人?是與花船老板一伙的嗎?”郭瑤急切問道。
甘棠帶了一抹無望與凄楚的神色,悲泣道:“是,要不然我早帶孩子離開這人間地獄了。他…他們簡直是拿我不當人看的,恩人你們是不會知道,我究竟遭受了多少凌辱鞭笞。今日這等羞辱,其實我也習以為常,眾人也是習以為常,所以從來是沒有人出來制止的,只是沒想到會得姑娘相助,姑娘俠義心腸卻被我這等下作之人連累,是奴家千萬個不是了。”
“那兩個人已經處置了,應該沒命再來相擾了。你出去罷。”莫小邪出言道。
“他們死了可以后還會有的,只要在這船上,我就逃脫不了,姑娘,姑娘,姑娘既然您救過我一次,索性再幫幫我吧!”甘棠凄楚地搖著頭,抓住郭瑤的手臂哀哀道。
郭瑤蹲下身要去扶她。她雙手抓住衣襟往下一扒,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膚,她胸前布滿了未愈合的傷口,有些結了痂,有些還在流血化膿。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
郭瑤和長歌皆掩口驚呼起來,駱沅朗和莫小邪忙背過身去。倒是那小廝,瞧了幾眼又捂住了眼睛,又偷瞄了幾眼,被駱沅朗瞪了一眼,才縮縮肩背過身去,不再偷看。
“你們一走,他們會變本加厲的折磨我的,你們救救我,”她痛哭流涕,跪在郭瑤腳下磕頭如搗蒜,“這艘船上,其她姑娘不接的客,都讓我去,有些男人就是個瘋的,他們變著法的折磨我,我越痛苦他們就越興奮,我是實在熬不住了。姑娘,求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
眼前的情景觸動郭瑤,她眼淚汪汪的將甘棠衣服穿好了,又扶她起來,說道:“你別害怕,我幫你,要怎么幫,你告訴我。”
甘棠左右張望,又走到門邊細聽門外聲響,不一會兒又走回來低聲說道:“你們幫我將孩子帶走就好,這個船到夜間會在和州的渡口停一陣兒,那時你們可上岸去渡口附近的東村王寡婦家里幫我把孩子帶出來。到時咱們在永樂再碰面吧,我會想法子逃下船的。”
“在哪里碰面?”郭瑤問。
“永樂渡口的玉溪鎮有家如意樓,咱們在那碰面好了。”
“就這樣?”郭瑤問。
甘棠噙著淚點頭。
“包在我身上。”郭瑤拍拍胸脯。
“那…他們…”甘棠仍心存疑慮,看了眼其他人。
長歌淡淡一笑:“瑤姐姐要幫,我自然也不攔著。只是以后你帶著孩子該怎么生活?”
此時駱沅朗轉過身來:“或許這個我可以幫到她,我家中有綢緞坊,你要愿意可去我家的綢緞坊當個繡娘。雖然賺的不如這兒,但保你們衣食無憂還是可以的。”
郭瑤接話道:“是啊是啊,也可以去我濠州的客棧,我那正好缺人手,也不會差你錢。對吧,莫大哥。”
莫小邪頭也不回:“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郭瑤嘻嘻一笑:“那就這么辦了,先把孩子就出來再說,她要去哪里到時候再說吧。”
甘棠退后幾步,又跪下磕頭。
郭瑤又將她扶起來。
“也不好一直與各位恩人待在一起,一會兒他們該生疑了。人都說相由心生,我以前是不信的,今日見各位恩人。兩位姑娘明艷絕倫,嬌美不可方物。兩位大俠如仙人白玉,皆為人中龍鳳,果然是應了這句話的。各位以后必將福佑傍身,富貴安虞一生。我就不打擾各位歇息了,一會兒老板該要找進來了,我得先去回話了,那我就先退下了。”
這話把小廝給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怎么怎么著,怎么著獨獨落下我了。什么人啊這都是。也是一看人下菜的勢利眼。”
甘棠退出房門去后,片刻就聽外邊傳來啪啪啪的掌摑聲和咒罵聲。
郭瑤欲要沖出去,卻被莫小邪一把撈了回來。
長歌也勸:“姐姐且莫心急,她總是要受點苦頭的,那龜公不會過分難為她,打傷了臉還怎么接客呢,他手下有分寸的。”
“你說這話怎么這樣輕飄飄地,你這種金枝玉葉怎么會懂我們這些平民之女的苦楚與難堪,這巴掌是不打在你臉上不疼是嗎?”她怒問。
長歌也不急,指指門外道:“姐姐,你聽,門外沒有訓斥聲了,其實龜公也只是做給外頭的客人和姑娘看的。他要管了這一船的姑娘和狎司,就得立住威嚴。他真不會傷了甘棠姐姐的,甘棠姐姐的仇,她自己會報的,咱們別壞了她的事了。”
“你這話何意?”郭瑤疑惑問道。
“無妨,下了船救了人我再與你說。”長歌嘆息一氣,緩緩抬眼,卻撞上了駱沅朗直勾勾的視線。
“你在看什么?看夠了沒有?”長歌面無表情問道。
駱沅朗一怔,忙別開視線:“姑娘好似一位故友,冒犯了。”
長歌冷哼一聲。
郭瑤接話道:“我家妹子是生得美艷無雙,是個男人都…會心動,公子不必難堪。”邊說著邊剜了眼莫小邪。
莫小邪趕忙閉上眼,抱胸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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