暻瑄國今年的乞巧節比往年的要熱鬧非凡。
皇城急報傳出,容貴妃通敵叛國,自盡身亡。貴妃之女萬俟不羨,畏罪潛逃。暻瑄國各城中遍布懸賞榜,要將公主緝拿歸案。
這公主就這么銷聲匿跡了。
鳳鸞宮內皇后怒容顯現:“一幫廢物,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都看不住。怎么會一出城門,人就不見了。”
德妃面帶羞愧,低頭道:“人是由寒總管和蕭將軍一道送出去的,臣妾也不知…”
又見皇后神色不虞,她立刻又補充道:“皇后莫惱,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任她神通廣大,難道她還能翻了天不成,且留她賤命幾天,現在布告已出,賞金上千兩白銀,除非她藏匿于深山野林之中,只要她敢踏入城池一步,即刻就會被緝拿。”
皇后冷哼一聲,不再與德妃置喙,擺手讓德妃退下了。
等到德妃離開后,蘭舟從凈室出來,皇后轉頭問蘭舟:“寒池怎么樣了?”
蘭舟道:“寒池與蕭將軍中的是五毒石粉,好在吸入的量不大,不會危及性命,經太醫救治調理半個月,就可以復原了。”
皇后:“五毒石粉是何物?”
蘭舟:“五毒石粉是一種墓毒,內有朱砂、石膽、雄黃、礬石、磁石等藥石,有劇毒。”
皇后眼神有些迷惘,似乎極力思索著什么,半晌道:“墓毒…此事有蹊蹺,蘭舟你去查一下這劫車之人的身份。可別是放虎歸山。”
蘭舟哂笑:“那小賤人不過是一只受傷的小狐,就算她痊愈了,也不足為患。能用這種下三濫的墓毒來劫車,可見那人不過是三教九流之輩,成不了氣候。姑且讓她多喘息幾天吧,要收拾了她隨時都可以。皇后娘娘,對付她可不是我們的重要之務,您還是把心力留在朝堂那一眾狗黨身上罷。”
皇后點頭,眼底情意綿綿流露:“辛苦你與寒池了。”
蘭舟頷首。
四個月后。
在半山腰處的簡陋的木屋前,一個扎著松散的馬尾,穿著粗衣麻布衣褲的少女躬著身子在劈柴,晶瑩的汗珠從順著發絲滑落。
一個滿頭亂發,胡須也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須發油光烏黑的五六十歲老漢將一個鼓囊囊的布包扔到少女腳下:“我給你買新衣裳了,還買了一雙布靴,你快試試看,合不合適。”
少女頭也不抬,繼續劈著柴:“你又拿我銀子了?”
老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大黃牙,走近撿來布包放到柴墩上:“沒有沒有,你先看看。”
少女眼睛一瞇:“沒有?那你又去刨墳了?”見老漢只是訕笑不答,少女又繼續發問:“說吧,今天刨了哪個土地主的墳了,有些什么樣收獲?剩下的金銀首飾呢?你拿去典當啦?”
老漢嬉笑擺擺手:“別成天刨墳刨墳的掛在嘴邊,我那是管人家借的,急用急用而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積德行善的人才能成仙得道,揣一棺材的金銀錢財,到了陰曹地府又花不了。你說是吧。”說完還打了個嗝,一股嗆鼻酒味兒迎風撲面而來。
少女捂著鼻子跳開來:“老頭你又去喝酒了!這么大股味兒,定是沒少喝。”
老漢捂住嘴,退后了兩步:“求人家辦事,哪能不下館子喝幾兩酒。可不是我嘴饞,我是去辦正事的。”
少女癟癟嘴,嘟囔道:“你能有什么正事,不是喝酒就是賭錢,你的正事就是刨人家祖墳,少喝兩口,小心下了墓穴就上不來了。”
老漢臉一紅,跨步上前,高高的抬起手卻輕輕落下,然后少女額頭挨了一個小爆栗。
老漢作兇神惡煞狀:“叫你試衣服你就只管試衣服,不聽話,明天就賣了你!”
少女揉了揉額頭,也不怵他,臉一扭嘴一撅:“要賣你不是早賣了嗎?我們倆一路從京城走到長康城,哪家青樓娼館沒進去過。只是這暻瑄國各處都貼了布告在尋我這年歲的女子,沒得籍契老鴇和龜公都不敢收,你這才沒賣成功不是么。”
“那你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官府去。”老漢繼而威脅道。
少女也不理睬他,兀自轉身就走到茅屋下的水缸旁,舀了一瓢水出來洗起手來:“老頭,你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嗎?你都嚷了四個多月了,從夏天嚷到秋天,眼下又要入冬了,你要真想送我去官府換賞金,早就送去了得了,干嘛留我在這里跟你置氣呢?”
老漢跟上來,反駁道:“我那是嫌官府給的賞金太少了,你姿容絕代,鮮有人能與你匹敵,區區千兩白銀,我怎么放在眼里。”
少女驟然轉身,舉起手來,用手指戳戳老漢的肩頭:“我問你,你身上有幾兩銀子?”
老漢眼珠子一滴溜,:“你的算嗎?算上你的應該還有二三十兩。”
少女白眼翻上天:“那就是你身無分文咯?身無分文還嫌棄千兩白銀太少,您可真是高人。”
老漢將布包往少女懷里一塞:“萬俟不羨,讓你試衣服就試衣服,少問東問西。”
不羨抱住了衣服:“這是給我的生辰禮物嗎?”
老漢轉身,甩著走往廚房走去:“我管你什么生辰不生辰,我就是看你老是哆哆嗦嗦劈個柴都劈不利索才買的。”
不羨抱著布包走到石桌前,吹了吹上邊的灰塵,放下布包打開來看。布包里有件棉布厚襖和兩套厚實的中衣中褲。還有一雙加毛的布靴。看著就很溫暖。
不羨欣喜將衣物抱在懷里,深深的嗅了一口,卻嗅到了一股子酒味。想必這些東西是老頭一路抱在懷里帶回來的。
“老頭,你這人可真奇怪,明明就是關心我的,可偏偏又對我很兇。”不羨抱起衣服湊到廚房門邊探頭問。
老漢正在啃著一張芝麻餅子,不羨這么一問,他猛然一咽,就噎住了。
不羨忙放下衣物,從水缸里舀了水給他喝下,他才順了口氣來。
老漢鼻子冷哼一聲:“我要不是看你會做兩口飯吃,能賣幾個錢,你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不羨也不與她爭辯了,抱著衣服就要回屋去。
老漢在她身后說:“我今日去找了縣令大人,想給你買一個戶籍。你再躲一陣子,你就不用藏在這深山野林中了。你自己想個名兒,以后萬俟家就跟你再無瓜葛了。”
不羨一愣,腳步頓住,轉身問他:“合著這些日子你盜墓得來的錢財都花在這上邊了?”
老漢又啃了口餅子:“反正又不是我的錢。我也不想再東躲西藏了,我原以為撿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是撿了個金元寶,沒想到撿了個大麻煩。”
不羨又疑慮:“外邊不到處是我的畫像嗎?我哪敢去城里自由活動。”
老漢從懷里掏出一張揉皺了的紙,扔到不羨腳下:“你自己看看這畫像,再去水缸前照照,是不是同一個人。”
不羨彎腰撿起來紙團,攤開一看,雖不是一模一樣,但也是毫不相關了。
“這畫像是我一老友從永樂帶來的,他告訴我,越往東南走,越靠近永樂城,你這畫像就越平庸。一城挨著一城的變化不明顯,放在一起好像是同一個人,但分開看,又認不出是同一人。總之,用這畫像尋人,是聯系不到你身上的。要不是我與你相識,這布告上有你名字,我都認不出來這畫的是你,更遑論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