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聰邱達兩名太醫各有所思,或細索投毒真相,或揣摩皇帝往探順儀之因,但不論做何想法,他兩個不謀而合都認為,宋禎中毒一事,當與袁夢難脫干系。
即是說,太皇太后親領衛眾前往霜澤,必有目的。
至于個中詳情,誠實不得而知。
齊郁見他兩個停了手上動作,且都面籠暗云,愁眉不展,誤作他們解毒不順,皇帝此次必然兇多吉少,便揚手喚近衛大喜,同其吩咐:“傳予口諭,令朝臣速至,以待天命。”
衛大喜惶惶應是,旋即退殿而出。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初十,戌時過半,相國府內,宋澄、王衡肅然危坐,待右相出,宋凜立宋澄之側,抱劍于胸,心神恍惚。
又燃香半炷,方見人至。
張國遠皮肉不笑,微禮致歉,道一句“久等”,便徑而上坐,不問來意。
王衡見他態度冷淡,亦是不悅:“張相國好大架子,大皇子與老夫到府欲見,竟讓人如此好等,這般無禮傲慢,可有將皇上、將國法放在眼里?”
張國遠冷笑輕蔑:“左相大人好丹非素,要小題大作,盡隨己愿,本相無權干涉,但今日,本相無暇同你嘴角相爭,若左相來此,只為述責,便請就回罷!”
話畢張國遠面色稍微緩和,同宋澄宋凜頷首:“不知大皇子、三皇子駕臨本府,所為何事?”
他自然知道他們此行目的,除為程振兵變何來其他,他同為四平子民,理當同仇敵愾,然兵權在自己手下,說話總能多些底氣,若輕易交與旁人,他又如何在朝中站穩腳跟。
當初,原平方將軍宋禎因深諳“兵者,天下剛需”之理,唯恐將臣擁兵自重,罔顧朝綱,不懼天子,遂將兵權散分于數人掌管。
張國遠雖非其一,然朝臣多半歸屬于他,其中不乏掌權之將。
各將都唯他馬首是瞻,所轄兵眾,自然也要聽他調遣。
宋澄王衡同排而坐,王衡因受張國遠不悅回懟,面色青紅相間,極為難看,宋澄先拍其臂以作安撫之后,才揚笑應張國遠所問,言語中盡是討好夸贊。
張國遠不受籠絡,正色直言道:“借兵,自然可以,但本相有些丑話,可要說在前頭!”
宋澄含笑點頭,靜聽后文,并不動怒。
王衡雖已年近六旬,素也四平八穩、不驚波瀾,但只要事關張國遠,他便再難秉節持重,自若泰然。
打斷張國遠欲出口之言,橫掃其面啐罵,:“呸!簡直可笑至極!
何謂借?竟又是借誰的兵?
莫非你右相非為四平子民,國難當前,不該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受不慣張國遠頤指氣使,王衡繼續挑其語弊:“國土山河,皆為皇上所有,兵馬將臣,附屬皇權,自也當受皇上調遣!
調用自家兵馬,卻還非借不可?這是哪般道理,簡直狗屁不通!”
王衡越說越漸激動,身形微顫,慌不擇言,再顧不得用詞是否文雅,只求一吐為快。
見其如此,不只張國遠宋凜,連宋澄都不由瞠目,到底與他素來所識冰翁脾性大相徑庭,只怕連其獨女王潤蘭,都不曾“飽此眼福”。
張國遠與王衡數十年相對為敵,從不奢望他能好言好語心平氣和,但這般劈頭蓋臉、不留情面,總是有些難堪。
無奈王衡所言,皆為事實,他便想爭,也無理可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