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冊子,宋凜疾首蹙額,又無可奈何,只好抬手輕捏眼角。
話說回來,近些日,他這左眼之疾,似有加重,疼得愈漸頻繁起來。
加之昨夜云湍河中,為救蕭立脫險,著實也費去不少心力,而今痛覺深刻,竟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
一旁高南見狀,知他眼疾未瘥,又奔波疲累已極,遂趕忙出聲勸諫,讓早些歇息。
“趙公子,夜色催更,正是寢時,若不然您也就回吧,我們主子近來事多煩累,若再折騰,恐會累疾傷身!”
高南委婉逐客,趙拓倒也干脆,不再糾纏。
想是心中愧疚,不好再鬧。
畢竟宋凜眼之所傷,皆因他趙拓而起,他自不好再折磨恩人。
于是起身拱手,鄭重告辭:“師父,您好生休息,頎長明日再來拜訪。”
一邊說,趙拓一邊頷首欲退。
談話雖未盡興,好在他今日來此的兩大目的都已達成,即刻回府也不遺憾。
至于獲取宋凜信任一事,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然方要轉身,卻見宋凜揚手表示無礙,不必掛懷。
當然,于宋凜而言,趙拓走與不走,全無差別,他旨在寬慰高南。
且眼下形勢嚴峻,豈敢就睡。
高南常年侍立在側,自然明白宋凜意思,胸中感激又憂心,可他到底只是奴才,主子的想法決定,輪不到他插嘴干預。
愁眉鎖眼凝視,見宋凜再次陷入沉思,高南蠕動的唇抿止,躬身行禮退出去。
待高南離開,趙拓反又盤腿落座。
宋凜既說無礙,那他自要趁勢與其徹夜長談,以加深情感,相互羈絆。
有道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師父,若您當真非揪出內奸不可,頎長倒有一個法子,雖顯愚笨,但要找出內奸,當還綽綽有余。”
為轉移宋凜注意,趙拓故作輕松再次開口。
“汝且講來。”
宋凜面上神色并無改變,看向趙拓仍舊冰冷。
趙拓知他生性如此,只當不曾察覺宋凜言辭之間流露出的那抹懷疑不信,慢慢悠悠呷起茶來,待惹得宋凜皺眉不悅才繼續開口。
“頎長雖不知師父您在查要找的,究竟是何樣的內奸,但不論是被竊取出賣了機要秘密也好,又或被盜劫轉手了珍財信物也罷,既是奸細,那自然與您心不同齊。
何不就此加以利用,試上一試?”
聽清趙拓所言,宋凜不覺莞爾。
以趙拓的意思,是欲讓他這行水宮中眾人逐一表明對他的赤膽忠誠?
如何表?表多少?無有判據。
這誠實非為明智之舉,即便宋凜采納去行,也必定事倍功半,甚至勞而無用。
且不說衷之一物,口說無憑不好檢驗,便就指天發誓以“死”明志,也未必真心。
再有他這宮中之人,不說成千上萬,少也數十近百。
若逐一測試,盡顯愚笨費事事小,虛耗時力、久處被動事大。
程振舉兵攻城、篡位謀朝迫在眉睫,刻不容緩,若不能及早清除異黨,只怕兵變抗敵之時再有機要信息泄漏,屆時國朝顛覆、血流成河,便非一句“怨吾輩大意輕敵”可敷衍了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