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堂外百姓眾多,又沈以男四老爺幾個也在等著,樓知府再不務正業,也不好隨便一斷就了事,至少,面子功夫還是得做足一點。
捋捋胡須,樓知府輕點著驚堂木,瞥一瞥沈以男沈以哲幾個,毫不拐彎抹角,就讓陶夢蘭將事情的詳情始末一一道了來聽。
陶夢蘭點頭應是,隨即開口。
“昨夜,奴家起初并無客人要接,便獨自待在房中。
亥時過半的時候,葉媽媽忽然命了樓里的丫鬟拍門來喊,說邱魚的女兒腹痛難忍,讓奴家替她。”
陶夢蘭還欲再說,卻突然被樓知府驚聲打斷。
“你說你們樓里的姑娘,賣個身還拖家帶口?
而且,都人老珠黃了還能被稱為姑娘?還有客人點她?還是鼎鼎大名的沈大老爺?!
她可傾國傾城?另有千秋?”
樓知府所關注的點兒,永遠不在調上。
聽他說“鼎鼎大名”,沈以男面上閃過一抹異樣,又迅速隱藏。
葉芹青聽樓知府一連問了幾個旁的問題,知道陶夢蘭必定回答不上,遂插了話欲替她解釋。
“大人,此事夢蘭不清楚詳情,民婦請求代為表述。”
她哭腔已止,面色從容。
樓知府挑眉應允。
“邱魚確實是我樓里的姑娘,雖已育有一八歲小女,但她本身不過二十又五的年紀,尚屬風韻。
雖敵不過傾國之子,倒也別有風味,來我樓里的客人,十個定有三個要她伺候…
幾年前,她被趕出家門,還帶著那個剛出世不久的小女娃,走投無路之下,來的我翠玲樓求生。
我看她姿色平平,瘦骨嶙峋,又已為人母,本來不愿收她…”
葉芹青忽地停了下來,沉默幾息,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既是收了,那你這老鴇兒條件肯定沒少提!趁火打劫,可恥至極!”
“民婦冤枉啊大人!是她自己說的,只要讓她母女兩個不受凍不挨餓,能有片瓦遮風避雨就行。
還說八年內,絕不收取任何酬勞…”
葉芹青這話一出口,不光知府,在場的衙差以及百姓,甚至她身邊的陶夢蘭都覺得難以置信。
陶夢蘭被驚得目瞪口呆。
翠玲樓的姑娘幾乎都看邱魚不上,一來她總是搶人生意,二來,最近一兩年來,她的態度愈發冷淡惡劣,對人愛答不理。
大家都以為,那邱魚是賺得盆滿缽滿,手中富裕,所以跋扈囂張。
又最近花羊時常挖苦譏諷,說她癡心妄想,在這翠玲樓里撈不著好處了便謀劃著去秀春樓賣慘求活…
沒曾想,她這些年來受盡冷眼,居然不為酬勞…
陶夢蘭眼中滿是質疑,她不禁想,邱魚那般累死累活,保不齊還都是這見錢眼開的老鴇子逼的,其實邱魚才是最為可憐的那個。
不過眼下哪里是她感傷嘆惋別人命苦的時候,她自己都是一尊過江的泥菩薩,隨時可能被大水沖得渣都不剩。
正出神間,只聽得樓知府輕咳一聲,打斷了葉芹青的話,轉而繼續問她道:
“所以,你替了那邱魚去伺候沈大老爺,他可有任何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