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終究只是猜想,宋凜并無確切依據,自今晨小別,他與宋澄尚無再會之機,故而不知事態有何進展變化。
“程振來攻,情急勢猛,大皇兄意欲何為?果然不戰而降?”
不論宋澄決意何如,宋凜都將全力支持,不懼人言,不畏死生。
“不降又能怎樣?當真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宋澄半耷著腦袋,長呼一口濁氣:“總還是留些兵馬在手的好,遲早再奪將回來…”
“糊涂!愚昧至極!”
宋澄話音未落,門外傳進王衡悲憤氣結之音,宋澄聞言,頓覺羞臊難當,面閃緋紅。
待欲起身相迎,王衡已跨步走近,怒目橫眉、不由分說,對其一頓痛斥:
“國之將破,螻蟻尚難偷生,何況爾等皇親乎?明易啊明易,枉你行軍打仗多年,征戰殺敵無數,竟還不能明白這層道理?
若程振得勝為王,他豈能養虎為患,容你擁兵自重?為固江山,甚至取命效尤…
命之不存,大計何圖啊!”
王衡痛心疾首,話畢仰天一聲長嘆,幾步踉蹌,險些跌倒。
宋凜眼急手快,近身攙扶。
“謝…謝三皇子…”王衡顫顫拱手,低聲言謝,宋澄神色動容心憂,卻不敢上前半步。
他不得不認,王衡所說句句在理,妄想程振會饒他性命,待他精養銳蓄、兵強馬壯了再復朝奪權推翻自己,著實愚昧糊涂,蠢出天際。
然而之前,他竟對此毫無意識,甚至得意洋洋,認為自己所謀深遠,才高智廣無人能出己右。
甚至今晨,宋凜諫議讓他去尋右相張國遠借兵一事,他也只是口頭應過,并未當真付諸行動…
越想越覺慚愧,宋澄臊眉搭眼,抬不起頭來。
王衡穩穩氣息,坐到宋澄旁邊,卻一改先前橫眉怒目,咄咄逼人之態,和顏悅色語重心長勸解勉勵、鞭策鼓舞。
宋凜座前佇立,并不隨聲附和。
哪怕得知宋澄待他敷衍搪塞,也不過微微瞠目,無意相責。
“明易,叛將程振舉兵進京,迫在眉睫,此時若還不能放下過往隔閡恩怨,那我四平,亡矣!”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論及抗敵平叛,宋澄面露難色,也不消說,王衡便知他心有何慮,無非是與二皇子宋致之間的那點罅隙,讓他不甘示弱。
“可…兵翁,您與右相也素來不和,勢如水火,即便低聲下氣去求,他們未必就肯相幫,若…”
雖然同為皇臣國子,卻不見得就能同德同心、和衷共濟。
尤其,宋致絕非胸懷大愛、心系蒼生之人,于他而言,家危國難,恐還比不得那鮑文卿一根發絲緊要…
不愿多提,宋澄轉移視線望向宋凜:“程振既要清君之側,那便將奸佞讒臣、意有不軌之人綁了送將出去,任殺任剮,悉聽他便,看他過后退兵不退!”
程振所以有此為名出師,歸根結底還是宋禎突然地不省人事。
經多名太醫巡回診視,雖不明具體因由,且當如何救治,但從宋禎面上表像來看,應屬中毒之癥。
照程振所言,“既是中毒,那自有弒君投毒之人,如不徹查清剿,勢必皇朝動蕩,社稷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