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販屠夫擤了鼻涕,隨手在沾滿血污、骯臟不堪的圍裙上揩拭兩下,回到肉攤旁接過自家婆娘手中的砍刀,替她剁起了骨頭。
小娘子生得瘦弱嬌小,濃眉大眼,望著屠夫滿臉愁容。
她對公堂上究竟發生了甚么并不關心,今日這肉才賣了不過十去其一,照這態勢,只怕會虧得“血本無歸”。
這條瘦豬,是從隔壁的寡婦手中買了來殺的,定好的五兩銀子,才只給了兩百錢,若賣不出去,那錢當如何還。
自家相公見生意慘淡,也是心中煩躁,呆坐不住,又瞅著別的小商小販盡往衙門口跑,便故作平淡地也說去瞅瞅熱鬧。
瞅了回來,一切如常。
那賣小菜的婦人,背著還剩了一半或自家種或山中挖掘而來的小菜的背簍,一走一顛,去尋找客棧酒肆。
今日天色已經向晚,不賣了明日都只好扔棄,不若賤賣給那些掌柜老板,至少賺兩三個銅板,也好過白忙一場。
珠寶店的伙計興致缺缺,熱鬧看畢,接下來又該如何打發時間。
還不知道,這“悠閑”的日子還能過上幾天,只怕掌柜的今日便同他說“你且回家,待咱這店有客上門了,再尋你過來”。
欽差呂敢在“群龍無首”臨時湊數的師爺李嵐鬼的安排之下,在府衙落了腳安歇。
宋凜蕭立緊隨其后,以便商議。
沈玉失魂落魄,感慨萬千,被金菊扶著往外走。
沈以軒的尸體,已被幾個衙差抬了出來,問過她之后,便拖出一輛破牛車,卷在爛了好些洞的竹席中,徑直運去沈府。
走了幾步,沈玉耷拉著眼皮吩咐金菊:“你同馬夫一道乘了車回去,讓我獨自靜靜。”
金菊心中擔憂,扶著沈玉的手緊了緊。
但猶豫幾息,還是無奈應“是”,叮囑“小姐您路上當心些”之后,便欠身行禮、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
待小丫頭的身影消失不見,沈玉才訥訥點頭,然后跨步上了衙門口的石階。
她現在其實腦中空白,并不知道該做何想法。
這一切事情,仿佛與她個人并無相干,但她覺得,自己仿佛一瞬之間失去了許多東西,胸中悶痛,卻不明緣由。
她腳下無力,不愿再行,更不愿回府。
也顧不得地上骯臟,直接坐在了石階上,抱著自己的膝頭癡癡發起呆來。
“玉姑娘。”
那黑衣書生模樣的男子,搖著自退堂便被歸還回來的金面折扇停在沈玉跟前。
沈玉并未抬頭,仍舊木然,望著那人的靴尖問了一句“有何貴干?”
男子輕笑,蹲身仰望她的小臉。
“此扇贈與姑娘。”邊說著,男子邊收好扇子遞在沈玉眼前。
“公子美意,沈玉卻之不恭,但沈玉收著也著實無用。”
“你會有用的。”
男子見她不伸手來接,將金扇擺在沈玉腳邊,便起身直接走了。
直到他跨出衙門,沈玉這才回頭去望,但人已經不見蹤影。
她狐疑不決,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后,才終于下定決心撿起扇子開了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