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凜一邊繼續往道上走,一邊以眼角的余光打量。
待門口眾人只顧迎車馬里的人下來,不再注意他的時候,他忽地躲進一條小巷,然后飛上檐頂,輕身躲于沈府大門側旁的一處斜瓦之后,仔細觀望。
下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夜一直不見人影的沈以男夫人趙氏。
昏黃的門燈之下,頭上纏著白布的趙氏被一名仆婦攙著往石階上走。
仆婦手中一把紙傘,全部遮在趙氏頂上。
身后還跟了數名同樣沐浴雨中的下人,一個個都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看來像是被人狠勁兒地教訓了一番。
獨那老仆婦無甚大礙。
趙氏歪唇咧嘴,憤憤然在說著什么,宋凜聽不真切。
幾人很快入了府去,大門也在趙氏跨進之后,被緊緊閉上。
宋凜抬手拂去眼角的雨水,以見物更清。
馬車再次開動,徑直駛往另一條路,約摸百余步的距離之后,轉向往右。
那處通往沈府偏門,即是馬廄所在。
宋凜認好方向,這才起身過去。
趙氏被仆婦攙著去了內堂,沈以男一眾仍在用飯。
見裹著白布,并滲出來嫣紅血跡的趙氏出現,啃第二只蹄膀的兩個小童,不約而同地停了手中的動作,眼中畏懼地向各自的娘親靠了靠緊。
沈以哲夫人阮氏輕輕將沈聰覺攬入懷中,示意他無需害怕。
沈以哲亦是一臉防備地把她望著。
趙氏憤然不悅,卻不說話,繞過眾人徑直走到沈以男身旁坐下。
沈以男身邊的位置,不論是否有人,都會空開,以免犯了他自己并趙氏沈玉的家威。
今夜亦是如此。
沈以男看她步履不穩,定要人扶才可走好,也不過問,只命管家鄒誠“添來碗筷給夫人”。
鄒誠點頭應“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趙氏沉默了一會子,望著桌旁的眾人,忽地一聲怒吼:“你們還要吃到甚么時候?!可是要將這些個杯杯盤盤一同吃下肚里方才滿足?”
她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從來不曾聽過的憤恨之意,且厭惡至極,哪怕多看他們一眼,都覺得難以忍受似的,一邊讓剛拿了碗筷回來的鄒誠將桌上的殘羹撤去,一邊讓沈玉趕緊回房。
幾人又驚又羞,卻含怒難言,互望一眼,因恐趙氏再次發瘋,讓各人難堪,這才紛紛罷了碗筷,逐一告辭離堂。
沈以男今日并未吭聲。
以往趙氏若對自己的兄嫂有半分不敬,他都會嚴詞厲色,警告她注意態度用詞,不容說他們半句不是。
當然,其實不過不能當著他們的面如此無禮罷了。
只有他們夫婦二人之際,趙氏如何說,沈以男便如何聽,不會阻止。
至于當不當一回事,另作別論。
然今日…
沈以哲一眾走后,沈玉卻遲遲不肯起身。
趙氏再又催了一遍,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堂去。
但沈玉并未就走,而是躲于堂外靜靜偷聽。
她自然好奇,為何自家娘親,今日出門一趟,便這般性情大變,不管不顧地對伯父伯娘們大動肝火不說,連其父沈以男都那般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