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把姐弟三個捧在手心里呵護的蘇三娘,和記憶中像大山一樣偉岸的宋大山,宋明曦心田似有暖流淌過,她是幸運的。
宋明曦同情地看了王花兒一眼,又好奇地道:“我問你,為什么不拿了一百文離去,卻選擇賣身為奴跟著我?”
自己女扮男裝拋頭露面,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出自富貴之家,這女孩怎么就認定她了。
王花兒看了看宋明曦,道:“因為我在姑娘眼中看到了不忍和憐惜。”
就是那分憐惜,讓她主動開口求收留。
從小的生活環境讓她嘗盡了人情冷暖,這一點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更顯得彌足珍貴,跟著一個心善之人,就算為奴為仆也總比之前的日子好過。
再說,世道艱難,她一個姑娘家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如何自保?走路上都怕被歹人抓走賣了,說不定還是骯臟地方。
王花兒一臉認真道:“姑娘救了我,我這條命自然就是姑娘的了,我日后一定多干活少吃飯,盡心伺候姑娘的。”
見她說得如此鄭重其事,宋明曦愣了一下:“沒那么嚴重,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就行了。”
之后,宋明曦又問了一些事情,然后拜托李婆子給王花兒準備點吃的,讓她填飽肚子后下去休息一下。
今天新來了兩個學員,由周縣令家的下人領進門的,貌似是衙門的專職畫像師。
宋明曦來者不拒,喜滋滋地把學費收了。
晌午歇息,朱家寶顛顛過來了,先帶著宋明曦去了一趟縣衙,把王花兒的賣身契辦了下來。
然后提上葡萄酒去拜訪賀顯。
“我讓人盯著呢,學堂恰巧也休沐,那夫子在家。”朱家寶小聲道。
宋明曦站在學堂門口,抬眸看著頭頂上的牌匾,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有才學的人就是任性,連個名字都懶得取,直接就學堂兩個字。
門房見二人過來,上前問道:“兩位有什么事嗎?”
宋明曦:“我們來找賀夫子,麻煩通傳一下。”
門房立即道:“不巧,老爺出門了。”
朱家寶駁道:“胡說,從早上到現在除了一個小廝和兩個婆子,連只蒼蠅都沒飛出來,你家主子出的哪個門子?”
宋明曦扶額,人家還沒發現有暗處盯梢的,他先不打自招了,竟還能問的理直氣壯,服了。
果然,門房臉上的笑一收,淡淡道:“老爺是從后門出去的。”
朱家寶不滿:“你都沒進去問一下就知道了?”
門房嘀咕:“誰讓最近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跟蹤狂,逼的老爺正門走不了。”
“你......”
朱家寶還想理論,宋明曦拉了他一把:“算了。”
看來盯梢行為已經驚動了人家,印象分可能大打折扣,再在門口爭論下去太難看,更會讓人反感。
這么一折騰,快到了上課時間,兩人往槐樹胡同趕,宋明曦下車正要進門,手臂卻被朱家寶一把拉住。
她回頭,就見朱家寶瞪大了眼睛,指著前面走著的一個身影,語無倫次道:“他,他,他.......”
宋明曦順勢望過去,見是新收的學員之一,問道:“怎么,你認識?這是周縣令引薦過來學炭筆畫的,應該是衙門的畫像師,上午剛來的。”
“他就是賀顯!”朱家寶壓低聲音道。
宋明曦一愣:“你確定?”
“我幫你盯了好幾天,怎么可能搞錯?他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朱家寶對宋明曦的質疑表示不滿。
宋明曦眼睛瞇了瞇,伸手打了個響指,唇角微勾:“這算不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既然夫子自己送上門來了,那我怎么能辜負上天的安排,哈哈哈,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
“你打算怎么做?”朱家寶問道。
“當然是盡我所能......討好他咯!”宋明曦笑著把手臂抽出來,快步追了上去。
在接下來一個半時辰的課堂中,再遲鈍的人都發現了宋明曦對賀顯的青睞。
美其名曰照顧新同學,她在講解的過程中,時不時會問賀顯幾句,比如,“有哪里不明白的嗎?”,或者“需要我再示范一遍嗎?”,極其熱情周到。
不過,宋明曦在課上也并沒有忽視其他人,因此眾人心頭雖有些泛酸,卻也挑不出理來。
最郁悶的要數另一位新學員了,他瞅了瞅賀顯,不明白自己輸在了哪兒。
時間這么一晃悠,下晌的課就結束了,眾人收拾了東西就要走。
“賀夫子,等一下。”宋明曦把人叫住。
賀顯雖已到中年,但完全沒有發福的跡象,依然相貌堂堂,風度翩翩,比她想象中的要儒雅一些。
賀顯停住腳步。
“不知夫子對今天的課程還滿意嗎?”宋明曦笑瞇瞇地道。
賀顯頓了一下,多看了她兩眼,點了點頭道:“尚可。”
“那就好,我年紀小,第一次教畫畫,難免有些經驗不足,如果您有什么意見或建議,歡迎提出來哈。”
賀顯腦子轉的很快,從一聲“夫子”上,大致猜出了宋明曦的目的,他沉吟了下,問道:“你也想來我那兒讀書?”
雖然年齡大了些,不過看在他有靈性的份上,勉強還是可以收了的。
“......”宋明曦嗆了一下,忙擺手:“不不不,不是我。我有一弟弟,今年滿八歲,聰明伶俐、乖巧可愛、活潑開朗、心地善良、樂于助人、熱情坦蕩......”
“咳,我知道令弟是個非常非常非常不錯的孩子了,所以......”賀顯微汗,還沒見過誰這么稱贊自家孩子的,難道不應該謙虛一下嗎?
宋明曦趕緊剎住:“所以,賀夫子能不能收我弟弟為學生,教他讀書識字。”
“就這樣?”
宋明曦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我聽周大公子說賀夫子博學多識知識淵博,連縣令家都把孩子送到您那兒去讀書,想必夫子定然不錯。”
賀顯見他跟周家認識,想來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于是道:“我收學生看的是資質和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