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悠悠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嘴里吃個不停,周氏頗看不慣她懶散的樣子,卻又不好說,便委婉地道:“悠悠啊,你這樣斜著,腰會不舒服?不如坐正。”
檀悠悠厚著臉皮道:“太太,我就這樣才舒服,在家里時夫君管我特別嚴厲,一天下來,我的腰背特別酸…之前還好,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完全撐不住啊…分明這肚子也沒見長啊?”
周氏就不提了,反而讓張嬤嬤:“給五小姐腰下塞個墊子。”
檀悠悠感激一笑:“太太待我真好,你們在京城這段日子,可算是我最高興的時候了。從前在家也沒覺著,出嫁之后,特別特別想你們,收到家書好比過年一樣!”
“你啊…”周氏點了檀悠悠一下,和梅姨娘說道:“這張嘴就隨了她爹!”
梅姨娘溫婉地笑著:“是太太待她好,她才敢如此放肆。”
周氏嘆一口氣:“跟前長大的孩子,都是盼著好的,要是個個都像悠悠這樣那該多好。”
這是又想起了檀如慧。
檀悠悠眨巴眨巴眼睛:“太太怎么打算的?”
周氏道:“我答應你三哥,先將人交給他管著。我也問過他的意思了,這京中萬萬不能留,待到你三姐出嫁之后,我們便把人帶回去,路上…且看情況。我是覺著,為了大家好,她離不得人嚴加看管啊。”
檀悠悠就懂了,檀如慧想要留在京城嫁入高門的愿望,無論如何都會落空。只要她不繼續作死,最大可能嫁到秋城附近一個家教甚嚴的普通仕紳家庭,這樣,就算出什么事,渣爹和周氏也有能力擺平。
所以這可真是越往上蹦跶,越往下墜落。
周氏笑了笑,緩緩說道:“壽王妃昨日派了嬤嬤過來,說是有個侄女挺賢惠的,與你長兄年歲相當,問咱們可愿意。你可聽說過王妃娘家那邊的事?”
“我沒見過王妃娘家的人呢,平日也很少聽她提及,只知道王妃來自民間。”檀悠悠委婉道:“雖說,壽王妃是個人物,但她離家多年,想必教導侄女的機會也不多。”
當下之時,嫡長子乃是家族傳承最為重要之人,主母對于子女教育、家風好壞、前途命運的影響實在太大,所以各家各戶對嫡長媳的人選都是慎之又慎。
壽王妃一開口就直取檀家嫡長媳之位,雖是看好檀家的意思,卻也不能貪圖壽王府的權勢,不分青紅皂白就應下這樁婚事。萬一這壽王妃娘家就和周家一樣,那可咋辦?
周氏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此時還該謹慎,我沒答應,只說畢竟是嫡長子的婚事,要你父親點頭,先寫了信去商量。”
檀悠悠道:“要不這樣,我去和王妃說說,最好是雙方相看一番,萬一對不上眼,害了人家姑娘…”
周氏笑道:“還是悠悠最體貼,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大哥人好,我也不愛磋磨人,但婚事還得兩廂情愿,不然再好的兩個人湊一塊兒他不對盤,那日子也難過。”
檀悠悠笑道:“對呢,那不是結親,是結仇。”
正說著,就見檀至文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給周氏和梅姨娘見了禮,說道:“太太,姨娘,我有事要尋五妹妹說話。”
“去罷。”周氏也不多問,只吩咐梅姨娘:“去把你的行李收拾收拾,稍后還跟悠悠過去住,家里的事料理得差不多了,我不缺你這幾天陪伴,多陪咱姑娘。”
梅姨娘笑著應了,自去收拾東西。
檀悠悠跟著檀至文慢吞吞地往外走,邊走邊把福王世子的事說了一遍:“…以榮華富貴利誘四姐,說什么一見鐘情,還說是想和向光一直這么好下去,關系越緊密越好什么的…我思忖著,大概還是看好咱們家的前程。”
檀至文冷冷地道:“那就更不能沾了。身為親王,盡想著拉結能干的臣子,是想做什么呢?”
檀悠悠道:“反正這家伙不是個好人!”
其實她隱約覺著,福王世子之所以勾引檀如慧,很大程度可能與她有關系,但這話真是不好明說。想想看,和人家親哥說,某某某追求你妹子,是因為想通過你妹子勾搭我…這不是氣死人嗎?
檀至文點點頭:“讓你受累了。”
忽聽一條聲音冷冷地道:“確實!三舅兄行事考慮不周,有事就該直接與我商量,你五妹是個女子,生來柔弱天真,又懷著身孕,你讓她去試探餓狼,就不怕她出事?”
檀悠悠猛然回身,但見裴融站在二人身后不遠的地方,鐵青著臉瞪著檀至文,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沖上去揍人的意思。
她也不勸,笑瞇瞇、若無其事地道:“哎呀!夫君什么時候來的呀?嚇我一跳!”
裴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朝檀至文走去:“三舅兄,你我二人私底下聊一聊?”
檀至文看看檀悠悠,再看看裴融,長揖到地,誠懇地道:“五妹夫罵得對,是我思慮不周,拖累了五妹。以后再也不會了。”
檀悠悠誠懇地道:“其實是我自己愿意幫的,我也想知道那個壞東西到底想干什么,不然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能答應。”
“檀氏!”被拆臺的裴融氣急敗壞,他是為了誰呢,為了護著她,睜著眼睛把柔弱天真這種瞎話都說出來了,他很容易嗎?
檀氏悠悠就可憐兮兮地低下頭,揉著衣帶小聲道:“夫君…我錯了…以后我再也不冒失了,都聽你的呢…”
才怪!裴融腹誹著,卻對她這態度很滿意,繼續板著臉和檀至文道:“既然做了一家人,三舅兄就無需擔憂別的,裴某自問人品無缺,也不算笨拙,還能護著家人。”
“多謝妹夫指正,我記住了。”檀至文面紅耳赤,對檀悠悠充滿感激,覺著到底是自家骨肉親姐妹,心眼正還厚道,寧愿被丈夫責罵也要護著娘家人——雖然這個娘家人不是一奶同胞,還曾經害過她。同時也覺著裴融一點沒錯,反倒顯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事陰暗小氣上不得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