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我現在要補補營養，”一個女聲很不滿地說，“你就帶我吃這玩意？”
“中午隨便吃點兒，晚上帶你去吃好的。”男的說。
石頭沒繼續聽下去，低頭快步往后廚走，想在老板叫他去收拾桌子之前躲開。
但還是晚了，老板一邊幫著老板娘配菜一邊沖他喊了一句：“江小石，那桌客人走了，你去把那桌子收拾干凈。”
這世界真是太小了。
已經過去好幾個月，石頭一直覺得過去的已經被自己甩干凈了。
他已經開始往前走，并且逐漸感覺到了新生活給他帶來的喜悅和希望。
但現在，居然會在自己認真打工想要努力好好開始生活的店里碰上廖三。
廖三是秋叔的心腹，和大錘一樣備受秋叔器重，廖三不會武功但長得人模鬼樣比較擅長計謀，他和大錘一文一武平常沒事總不離秋叔左右。
現在居然帶著他不知第十幾任女友出現在他打工的店里，他猛地感覺到了絕望。
這么久了，自己腳下還是會被這些東西勾絆著，一不留神就會被摔倒。
如果是猴子和阿康，花點錢說幾句好話，再賣點苦，或許還能放自己一條生路。
這家伙可是秋叔的死忠粉，腦殘粉，就算是他化成了灰他也一定會找個罐子將灰帶回去交給秋叔，這要是被他認出來......
石頭汗都下來了，本來身上就有汗，這一下簡直就跟下雨似的，全身的毛孔都爭先恐后地往外淌水。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老板這聲喊得不是太響亮，在爐灶的嗡嗡聲和老板娘手里炒勺碰撞鐵鍋的叮當聲的掩護下，坐在門外的廖三可能沒聽清。
還有一樣值得慶幸的是，在孟小貝那里蹭吃蹭住的時候，他為了找工作想變個形象抽空去理了個發，要不就原來的飛機頭，廖三隔著一條街估計都能認出他來。
“嗯。”他應了一聲，伸手拿過了老板放在桌上的口罩戴上，拿著抹布慢慢走了出去。
隔壁餃子店的阿亮正在門口樹底下抽煙，見石頭戴了個口罩出來，瞪大眼睛煙都忘了放嘴里，慶幸的是他沒有吱聲，只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石頭以及砂鍋店里面。
石頭揣著僥幸心理，但愿廖三沒有意識到江小石就是他，畢竟那只是假身份證上的名字，在雷公嶺大家都管他叫石頭比較多。
秋叔和大錘肯定在找他，哪怕只為了那兩萬塊錢，大錘也一定會你是風兒我是沙地跟他一路纏綿到天涯。
如果廖三認出了他......，不敢想象。
但這份工作他不想丟，不到最后實在沒辦法，他不會跑。
廖三的女朋友穿的花里胡哨，一看就是地攤上買的便宜貨，氣嘟嘟的坐在椅子上臉色非常蒼白，表情看著很不爽，一開口就帶著不耐煩。
廖三也不生氣只是在一邊賠著笑。
他對女孩的這副面孔石頭見得多了，在雷公嶺就經常有女孩為他尋死覓活又哭又鬧，這位肯定也不列外，不知是第幾個為他來打胎的。
廖三有幾個錢全花在泡妞上面了，養不起孩子，打胎的錢沒準還是秋叔給的。
石頭帶著口罩低頭走過去，把砂鍋和盤子摞在一塊兒收了，然后把桌上的飯菜渣子用抹布都扒拉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
平時他會先把盤子和碗收走，再回來擦桌子，但現在為了減少在廖三跟前晃悠的次數，他兩趟并作一趟一起做了。
在石頭收了盤子轉身準備走開的時候，廖三突然指著她女朋友面前的桌子，“等等，把這塊兒給擦干凈點，全是飯粒呢。”
石頭低著頭心臟“怦怦”跳著走過去用抹布仔細擦了擦。
那張桌子其實并不臟，他按耐住心里的慌亂又把桌子再擦了一遍，幸好帶著口罩，對方看不出他的表情。
要擱平時他沒準一不耐煩就會說，“你又不抱著桌子上嘴舔”，但這人石頭太了解了，跟自己以前似的，找著機會就要抖威風。
自己態度如果稍微有那么一點兒不夠卑微，就會讓廖三罵出來，這種沖突現在不能有。
擦完桌子正準備轉身走的時候，廖三將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石頭心里猛地一陣打鼓。
廖三的視線一直追著他的背影，石頭后背驚出的冷汗都可以把衣服直接給洗了。
往店里面走的時候他是努力打開八字腳搖著進去的，怕廖三會從走路的姿勢上認出他來。
石頭猜測，大概是自己臉上的口罩引起了廖三的注意，但在口罩和臉之間，他沒的選。
他不敢多往廖三那桌看，但能感覺到廖三的目光時不時會往他身上掃一眼，是看出了什么還是無意的，他沒空去琢磨。
他一直注意著老板娘做砂鍋飯的動靜，在廖三那兩份快做好的時候，他湊到老板身邊說了一聲內急，便扔下手里的活匆匆去了飯店后面的洗手間。
于是老板上手把廖三他們的飯給拿了過去。
廖三吃飯挺快的，沒多大一會兒就吃完了，但他那位艷俗女友卻很嬌弱，吃得相當慢。
石頭從后面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才吃了沒到半碗，點餐的時候讓放辣椒，吃的時候又一點兒一點兒地把切碎的辣椒都挑出來扔在桌上。
石頭特想過去一巴掌把她的臉按到砂鍋里去。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老板在這時端過來幾盒用錫紙做包裝的砂鍋飯，蓋好蓋子之后放在了傳菜的臺子上。
石頭一看趕緊走了過去，總算等到這會兒了。
“這幾份是恒雅醫院那邊的，”老板一邊打包一邊跟他說，“這幾份是金融中心那邊公司的，A座和B座都有人訂了餐。”
“好的。”石頭站在一旁點著頭，心情挺急切的，拿過袋子把飯盒都裝好，低頭拎著走了出去，還是用八字腳泄了咣當地晃著。
廖三在他經過身邊的時候又抬頭看了他一眼，石頭沒往他那邊看，晃到門口樹下把袋子往電瓶車后座改裝的箱子里一放就開了出去。
孟小貝今天上午在開會，老板很難得在臨近午時沒有拖堂，散會的時候剛好遇到石頭送餐到了公司。
一群人嘰嘰喳喳從會議室里出來，石頭跟孟小貝招了招手就忙著派發盒飯和收錢。
孟小貝沒有跟過去湊熱鬧，抱著一疊資料回了自己的辦公區。
石頭今天比較殷勤，拎著盒飯在公司里晃來晃去一個個派發。
孟小貝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平常石頭總是第一個就把她的盒飯送到位，今天今天居然二十分鐘里在她眼前晃了三次還還沒把她那份給送過來，孟小貝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