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十一月 北風倏然而至,猝不及防地,將南都的天氣直接從夏季邊緣拽入了冬季。
帶著新鮮勁的北風土匪似的從身上刮過去,掃得人臉上脆生生的疼。
孟小貝緊了緊衣服,在街頭的一處墻角靠著。
她厭倦這生冷的北風,就像她厭倦凄寒的雷公嶺一般。
“你外公病好…好點了沒?”一直蹲在孟小貝腿邊避風的石頭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沒。”孟小貝應了一聲,低頭煩躁的看了一眼他嘴上叼著的煙頭。
早滅了。
孟小貝伸手一彈,煙頭從石頭嘴里飛出去老遠。
“熬…熬得過這個冬…天嗎?”石頭站了起來,縮著脖子,“肚子,餓了。”
“不知道。”孟小貝不是太想說話,外公的身體已經病入膏肓,這么多年傾家蕩產訪遍名醫毫無效果,漸漸地已經開始放棄治療。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孟小貝暗暗咬牙,
外公的身體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最好的醫治。
心情不怎么明媚。
沿著街走了有一段,孟小貝拐了個彎,這片兒她不是太熟,來得少,再往前就不是秋叔的地盤兒了,上這片兒容易惹麻煩。
穿過幾條小巷,走過幾棟老樓。
街上出奇的安靜。
這段時間運氣有點背,幾乎沒發現什么可以“劫富濟貧”的對象,也沒碰到什么可以“除暴安良”的目標。
走了幾圈,最后,孟小貝的目光停在了一遛外地車牌的汽車上。
前面是個“茶室”,一看就知道是個地下賭坊,停在這塊兒的車基本都是外地車牌,車主絕對都是賭徒。
“就它吧。”孟小貝朝石頭一使眼色。
“嗯,”石頭立馬意會,挺愉快的應了一聲。
石頭勾著腰摸了過去,挨個兒檢閱了幾輛車之后,在一輛“笨死”車邊上停了下來。
他從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工具,腦袋貼著車門開始撬那把鎖。
搗鼓了老半天,那把鎖依舊固若金湯。
“有人偷車!”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樓道里傳出。
“抓賊啊!”一聲暴喝中氣十足,“打死他!別讓他跑了!”后面馬上有人跟著吼了起來。
“快走!”孟小貝身形一晃已掠至石頭身旁,扯著石頭胳膊就往巷子里邊跑。
“真背啊,差一點點就成功了。”石頭拖著笨重的腳步遺憾地啐了一口。
孟小貝跑起來石頭跟不上,背著他跑顯然太夸張,后面幾人追的很猛,手里還抄著家伙。
跑了一段,
右邊不遠處是綠化帶。
孟小貝拉著石頭躲在半人高的灌木叢后,“蹲著別動。”
看這灌木叢長的挺密實,如果就這么蹲著也許能躲過去。
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孟小貝站了起來,理了下衣服朝追趕她的那幾人吹了聲口哨,往左拐入了另一個巷子。
“我擦,這年頭偷車賊都這么囂張嗎!”幾個人吵吵著往左追入了巷子。
孟小貝真要跑起來甩那幾人八百條街,快如閃電,來去如風。
怕跑太快人家把她追丟了,孟小貝又折回去亮了個相。
“在那!快追!”幾個人東張西望終于又發現了目標,執著地繼續追趕。
孟小貝大街小巷的將幾人遛了無數圈之后,后面的追兵終于抻著雙手按在膝蓋上,跑不動了。
嘴里呼呼喘著氣兒,瞪著幽怨的眼神,無可奈何地放棄了那道靚麗的身影。
孟小貝又吹了聲口哨,這才慢悠悠地踱著步子離去。
“靠!”幾個追兵精疲力盡,內心幾近漰潰。
“你沒事兒吧?”石頭跟孟小貝在巷子口碰了頭,“方向盤都…都沒摸著也特么追…追得這么狠!”
“沒事兒,”孟小貝看了他一眼把帽檐往下壓了壓,“走吧。”
“上哪兒?”石頭掏了煙盒出來,瞅了瞅,有些不爽地把空煙盒捏扁了一扔,“有煙嗎?”
“沒,”孟小貝管自己埋著頭往前走。
兜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這是她為L設置的自動開啟,孟小貝快走幾步跟石頭拉開距離,將藍牙掛在耳朵上,耳機里徐徐出現一個提示音:“晚上好,寶貝兒。”
“說吧。今天想聊些什么?”孟小貝按著耳機。
“心情不爽不利于身心健康,別忘了你的任務,幫我尋找缺失的另一半代碼。”L根據她的語氣分析了她的情緒并給出了忠告。
孟小貝“…”
“你的胃目前需要補充營養,前方二十米左拐有一家餐廳,注意,那里有“鬣狗”出沒,建議另尋就餐地點。”
孟小貝沒答話,自從那次修改過L的一條代碼之后,L對她的判斷越來越精準了,她嘴角淡淡一勾,沖落在后頭的石頭招了招手,轉身,徑直往前走去。
前方二十米是一家餃子店。
店里面熱氣騰騰,已經坐滿了人,認識不認識的共用一個桌子的什么人都有。
孟小貝向店里掃視了一圈,燈光映照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隱在帽沿下閃著又寒又冷的光,俏麗絕倫的臉蛋上神情淡漠,掛著幾分狂野不羈的匪氣。
往小店里面一站,身上那種張揚恣意讓人忍不住斜視。
骨子里的桀驁跟少年人的隨性遮都遮不住。
這是一個無論放在什么場合都讓人忽視不了的姑娘。
兩人在靠窗位置坐下。
孟小貝和石頭一人要了一碗餃子。
石頭從家里出走的那年,只有七八歲,秋叔發現他的時候,他倒在菜市場的垃圾桶邊已經餓的不省人事。
小二端著兩碗餃子放在了桌上。
“小貝,”石頭夾了一個餃子塞嘴里咬了一會兒咽下去,“剛才謝…謝你了,真夠兄弟。”
孟小貝挑著嘴角笑了笑:“別想多了,我不是你兄弟。”
孟小貝雖然常跟他們混一塊兒,但骨子里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
石頭沒出聲,拿起筷子繼續吃。
“論速度,沒人追的上我,你跟著絕對被抓。”孟小貝喝了口茶,胃里感覺像是有只手在揪著痛。
“誒你這人…行吧,”石頭傻呵呵地笑著,“那你剛剛咋…不一塊兒蹲著。”
“你這腦袋被驢踢了吧,”孟小貝皺眉用手按著胃部,恨鐵不成鋼,“人追過來一看,倆人全沒了,傻子都知道肯定躲樹后邊了,就你這樣的,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
“小貝,我要走了,”石頭看了她一眼幾不可聞的說出這么一句,“回老家。”
“你活膩味了是吧?”孟小貝定定的看著他,感覺頭都是炸的。
石頭想走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這話說出口意義就有些不同了。
她若是知情不報等同于包庇。
她若是告訴大錘,石頭半條命都得廢了。
大錘是秋叔得力的助手,石頭怕大錘,怕的心肝兒發顫。
孟小貝怕秋叔,但不同于石頭怕大錘,孟小貝更多的是敬畏,只因為從小到大受到他的“恩惠”,尤其是對外公的照顧。
秋叔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臉,逢人就笑,他的狠藏在骨子里頭,孟小貝幾乎是跟著他長大的,卻沒把他的脾性摸透。
“我必…必須得走,”石頭咬著牙,有些激動地撈起衣服,在自己身上一通啪啪亂拍,“有多少傷?數都數…數不清,早晚…都是個死!”
孟小貝驚訝的挑了挑眉,石頭這么多年都想跑,一直苦于沒有膽,更沒有錢,眼下這是…?
藏了私錢?
這要是讓大錘知道了…還得了。
這丫真的不要命了。
孟小貝擰著眉感覺胃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