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是莫安,他這個人雖然嘴碎,但最是無事保平安之人。
萱兒聽到莫安罵人,忍不住掀了簾子往外看。只見莫安已經跳下了車,正想把馬車前面躺著的人扶起來。
“別拽我!手斷了......斷了......”
那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就是不起來。天朝人素來愛看熱鬧,就這一下,馬車周圍就聚了十好幾個人。
“這可是天子腳下,撞了人要賠錢噠!”
“咦?那不是劉秀才嗎?除夕前我才找他寫了對聯。”
“馬車裝飾都那么漂亮,看樣子是個有錢人家,就該好好宰宰他!”
這是什么話?有錢就活該被宰?李萱兒弓身下了車。莫安見萱兒下來,連忙說:
“公......娘子,我們的速度并不快,是這個人突然從旁邊沖出來,倒在馬車前面,還好停車及時,我們并沒有撞到他......他就成這樣了。”
萱兒細看,那人也就二十出頭,一副讀書人的打扮,家境應該不是太好,他翻起來的衣袍,剛好露出打著補丁的中衣。
“是不是我們撞的,都送他到醫館去看看,治療的費用我們替他出。”
那個小郎君聽說帶他去醫館,也不裝了,從地上坐起來道:“我可以自己去看醫師,但我的手摔傷了,幾天上不得工,你得賠我誤工費。”
原來是想訛點錢。李萱兒笑了:“那你說,要多少誤工費?”
那小郎君看著自己的手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十文?”莫安準備掏錢。那人忙搖頭。莫安又問:“三百文?”
這回他直接說了:“三十貫錢。”
“三十貫?你怎么不去搶?錢這么好賺,我也滿街撞馬車好了,還趕什么馬車?”莫安瞪眼叫到,沒見過這么獅子張大口的,關鍵是自己還沒撞到他。
旁邊有個幫腔的:“人家也不是故意沖出去撞你,我親眼看到,他是被人從旁邊酒樓里踢出來,滾到路中間的。”
“是啊,人家是秀才,怎么會做有辱斯文的事。”
“哦?被人踢出來?”李萱兒好奇的問道:“你是做什么的?誤工費竟敢要三十貫?”
“他是給人寫字、畫畫的劉秀才。”旁邊圍觀的嗑瓜子百姓七嘴八舌道:
“字畫這個東西,價錢可不一定,看不對眼,那就是張廢紙,看對眼的,金山也搬得來。”
這么說他也不算漫天要價,不過我還是要就地還錢。李萱兒笑道:“好,我可以給你三十貫,不過,我得用你的畫來頂。”
那劉秀才一喜,趕緊從地上站起來說:“各位街坊鄰居,你們可要給我作證,這位龔娘子說愿意賠給我三十貫,只要我用畫來頂。”
“什么公娘子?這是......”
“莫安,我們跟他過去看看。”李萱兒打斷了莫安的話。
劉秀才抬起手朝后一指:“我的鋪子就在前面不遠,那里停不了馬車,得走路過去。”
李萱兒回頭說:“莫安,那你就別過去了,在這看著馬車。”
莫安當然不干了,把白芷留在車上,他和木藍跟著公主過去。他要去看看,這個騙子準備拿什么玩意來訛公主。
事主有錢拿,嗑瓜子百姓都散了,兩個站在后面看熱鬧的男子神情卻緊張起來。其中一個著金絲錦袍的男子低聲問:
“看清楚了嗎?到底是不是萬壽公主?”
另一位穿著亦是不俗,一看也是位京圈小郎君,他肯定的點點頭:“沒錯,雖然我只去參加過一次宮宴,可那次有幸看到公主獻舞,她的樣貌,我記得清清楚楚。”
“你既有心,上次怎么還把庚帖拿回來?”那金絲錦袍男猥褻笑道:“長得漂亮,帶點野性才夠勁!”
“你是不是傻?到了這個時候,還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公主跟著劉節過去,說不定會把你搶了他妹妹的事告訴公主,你也知公主是個潑辣的,圣上又寵她。你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那金絲錦袍男,就是剛才把劉秀才一腳踹到路中間的人,他聽了這話,也覺得有些棘手,看著他們的背影說:
“不能讓他說出來,搶人事小,上次送圣上的畫,還是......惹了禍,我爹可不會寵著我。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腰間佩劍,大步跟了上去。
劉秀才說他的鋪面就在前面,莫安就不懂了,這“前面”怎么還帶拐彎的?不過他說的沒錯,這小巷子里面確實走不了馬車。
“真不好意思,我家住在城外,是在這里租了間小屋子,我就在里面替人畫畫。我要不是急用錢,也不至于跟您要那么多......您就當做是買我的畫吧,吳道子、閻立本、周昉,您想要誰的畫,我就算沒有,也能想辦法給您摹出來。”
莫安恍然大悟到:“哦!搞了半天,你是躲在小巷里賣假畫的啊!那你還敢要三十貫?三十文我都嫌貴。”
劉秀才正要解釋,李萱兒卻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聽說你剛才是被人踹到大路上,現在你又說缺錢,你是欠了人家很多錢嗎?”
“也算是欠錢吧......”劉秀才不打算說,他只想拿到三十貫,把妹妹贖出來,他就帶著妹妹和母親回鄉去。
正在這時,小巷的墻頭上跳下來一個人,那人用黑布蒙著臉,殺氣騰騰持劍向他們沖過來。
莫安第一個感應到危險,他拔出佩刀擋在公主前面往后退,可那人目標不在公主,他們空出了地方,反倒讓他更方便一劍刺穿劉節,又迅速的朝巷子外面逃跑。
“快追!”李萱兒推了一把莫安,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兇手從眼前逃走。
莫安拔腿向那男人追去,可惜追到巷子口,人跑沒了。
他正摸著腦袋東張西望,蕭寒笑著走過來:“莫兄弟,您不守著貴人,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莫安就像見到了救星,連忙拉住他道:“蕭兄,您來的正好,巷子里出了命案,公主就在巷子里。”
蕭寒還以為是公主出了事,臉都變色了:“在哪里?快帶我過去!”
兩人跑進巷子里,蕭寒看到公主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腳下躺著個人,心這才從喉嚨眼咽下去。
他回頭埋怨莫安道:“公主在這里,你怎么能跟著追出去呢?萬一是調虎離山計,豈不是哭都沒眼淚?”
“是我叫他去追的。蕭十四,你來得正好,替我報官吧,劉秀才已經死了。”
公主鎮定說到:
“我跟你去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