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寒食節過后,第二天清明,天就開始陰沉起來。
鄭顥今年不回滎陽掃墓,是因為圣上在正旦節后下了旨,四月二十舉行一次制科考試,圣上要親自進行殿試。
他當時就寫了信給揚州的李溫,讓他如此這般,李溫這才在揚州又多待了一個月。這其中原因他沒有對李萱兒說,也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連續陰陰沉沉幾天,藩籬傳來了噩耗,武陽郡王的父親,老袁王李紳過世了。
因為棣王李惴叛亂,圣上將他貶為庶民,現在和他住在一條街上的袁王沒了,圣上給足了這位堂叔面子,以證明皇家親情。
除了賞賜殉葬品,還把袁王的嫡長子李悕,改封為嗣王,享三千石俸祿;李悕的嫡長子李淦,同時封為魯國公,享俸祿一千石,任禮部左侍郎。
這樣一來,袁王府的喪事,京城數得出名號達官貴人都去參加,比大殿外點卯還熱鬧。
武陽嗣王披麻戴孝,站在靈堂外迎接前來吊唁的客人,嗣王妃、兩位孺人并魯國公,一同跪在棺材旁還禮。
靈堂內香煙繚繞,做法事的道士們一遍遍念著《往生咒》、《太上救苦經》,別的人還好,跪著的那幾位早已經云里霧里了。
吊唁的人多,跪的時間也長,嗣王妃她們還要一直哭,郭青瀾不像嗣王妃,跪經都習慣了,她就有些頂不住,加上肚子也餓了,微微前后晃起來。
跪在她們后面的李淦,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給她一小塊點心,郭青瀾趕緊看了一眼嗣王妃,還好她們二位趁著沒人,都在閉目養神。
她回過頭去,與李淦相視一笑,多少柔情,都在這一笑里,李淦不覺看得癡了。
喪事辦了七天,出殯之后,袁王府改了牌匾,成了武陽嗣王府,原來的武陽郡王府,也成了魯國公府。
獨立出來自立門戶當然好,尤其是自己現在還在禮部領了職。唯一不好的,就是再想見郭青瀾就不容易了。
搬到嗣王府,郭青瀾也沒了住前院的特權,她出的主意隨著棣王篡位失敗,也變得沒有意義,李悕本就不是長情的人,對她自然也失去了興趣。
正當她在后院新居里郁郁寡歡的時候,一粒石子“啪”的砸在她窗上。門口一個人閃身進來:
“發什么呆?我剛才看見素心出去了,便進來看看你。”
李淦早就不再稱她為“小娘”,在他眼里,郭青瀾就是個與他同齡的小娘子。
“你怎么過來了?你府里都打點好了嗎?這邊人多眼雜,被看見了不好。”郭青瀾從辦完喪事,就沒見過李淦,今天見他容光煥發,不由得好奇起來:
“難道是去上朝了?臉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李淦嘻嘻笑著坐在她旁邊,伸手抓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還是你了解我,我娘都猜不到是因為什么。今天我第一次上朝,緊張得臉都熱了,你摸摸。”
郭青瀾一摸,還真是微微有些燙,不禁抿嘴笑道: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這樣膽小可不行。大皇子都沒能上朝,你真是了不起。”
按說李淦封國公是理所應當,可怎么都輪不到他坐禮部侍郎這個位置,只不過正好碰上棣王背叛,圣上要將李悕一族立起來,讓天下人看看他對皇親的度量。
“嗯嗯,我也覺得。若不是圣上覺得我有這個能力,也不會讓我坐到這么重要的位置。”在別處都要端著謙虛,在她面前,李淦可以愉快的夸自己。
“你今年也要滿十八了,若不是熱孝中,你娘該替你張羅著娶國公夫人了。”郭青瀾酸溜溜的說。
看到喜歡自己的男人娶妻,心里終歸不舒服。
哪知李淦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埋怨道:“我心里想著誰你不知道嗎?反正我最少守孝三年,這三年里,我是不可能娶妻的。”
郭青瀾怕素心回來,忙推開他:“你快出去吧,一會被人看見不好。”
“除非你答應我,晚膳后在小祠堂里見面,否則我就不放手。”
“你娘留你晚膳?......好吧......我答應你,快走吧......”
李淦滿意的走了,郭青瀾看著他背影消失的門口發呆:李淦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知道這樣的約會意味著什么。
他在郡王府的書房里吻過她,她掙扎了一下,還是屈從了。
李悕已經很久沒碰她了,他在府里的時間有限,他的精力都放在結交大臣上,連袁王病重也被他利用來拉攏原李黨大臣,那陣子,他基本住在袁王府。
現在李惴死了,郭青瀾告訴他的秘密,也跟著李惴埋入了地下,李悕再沒跟她說過篡位的事。
她就和他眾多女人一樣,被他遺忘。
她跟李淦有沒有未來,郭青瀾并不知道。可至少李淦是不屑于他父親的花心,他沒有妻室,現在他的心里,只有她一個。
郭青瀾和前世的她并沒有什么不同,她喜歡活在男人的愛慕里,她追求錦衣玉食的生活。
“我不過是不愿意辜負我的青春。”她喃喃自語道。
剛進門的素心捧著裝晚膳的食盒進來,問道:“郭孺人,您在說什么?”
“我說,吃了飯我到院子里走走。”
素心笑道:“是該出去走走,這邊王府比原來的郡王府大了很多,聽說,嗣王還計劃在后院多建一些房子。”
“他是還要收人嗎?我們就是春韭,割了一茬又一茬。”郭青瀾看著素心從食盒里拿出來的四樣小菜,一點食欲都沒有。
“熱孝中吃素四十九天,孺人您就將就下。張孺人那里也是這樣的份例......”素心看出她有些懨懨的,想想問道:“這個月還沒到日子,也不知是不是有了?”
郭青瀾嚇了一跳,算了算,應該不是,失望的說:
“嗣王多久沒進咱們屋了?哪來的身孕。”
素心笑道:“您還年輕,嗣王也不老,過了這三個月,嗣王殿下不就又可以進咱們屋了?”
郭青瀾臉上一熱,站起來說:
“先擱著吧,我出去轉轉,餓了再回來吃。”
出了房門,她不由自主的朝西北角的小祠堂走去。小祠堂與這邊的房屋隔著個花園池塘,離它最近的文硯亭都隔著一個荷花池。
郭青瀾的腳步有點急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