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體型今非昔比,當初毛茸茸的灰黑色胎毛,也被黃底黑紋的漂亮皮毛所代替。
阿硯一邊開鐵門,一邊笑道:“這幾天,我們天天給它磨爪子。它前天洗的澡,您放心抱。洗澡時還不高興,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天天磨爪子?能長那么快嗎?”
“不是,郎君說不知您哪天會來,萬一來的時候,又長出來了怎么辦?......十五現在力氣變大了,您當心被它撲倒。”
鐵門打開,十五擠過來,使勁用頭蹭著萱兒的腿,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還時不時的撒嬌“喵喵”叫。
畢戩射殺過花豹,卻沒聽過豹子叫,這叫聲和它猛獸的身份,差別大得不是一兩點,他不禁啞然失笑:“這......這就是云豹?不就是只大一點貓嘛!”
十五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混進來個陌生人,不由得瞪起眼,沖著他齜牙低吼了一聲,可它個頭不大,吼聲聽上去也很溫柔,盡管它露出了獠牙,還是把畢戩逗得哈哈大笑。
云豹要長到一歲半才算成年,十五才半歲,還是看見阿娘就要膩歪的小豹子,萱兒抱起給它撓癢癢,它舒服得閉上了眼。
畢戩也想抱,被楊懷信堅決擋住了。
“它磨過指甲了,撓不到我,我也能抱,你別擋著我呀!”畢戩不樂意。
“公主也不是天天能來,別去打擾她,要抱,你明天再來抱。”楊懷信這才發現畢將軍脫下他的武將服,是多么幼稚又無賴。
阿硯笑到:“明天來也不會讓他抱。郎君說,只能他和公主兩人抱,總不能讓十五跟每個人都親近,將來放生,它看見獵人也上去要抱抱,那還不直接送命了?”
郎君講得好有道理,但總覺得哪里不對。
直到阿墨來叫他們,萱兒才戀戀不舍的放下十五,跟著去了流杯亭。
流杯亭,是一座鑿有彎曲回繞水槽的亭子,太宗的時候,在宮里有一座,他經常和大臣們一起玩,后來公侯府里,也都仿照著建這樣的亭子,專門吟詩作對、飲酒玩樂用的。
亭子邊上的雪已經掃干凈,燃起了火堆,上面架著烤肉架子,阿哲、阿巴和一位小娘子正烤肉。本來雪就已經小了,點起火來,周圍暖洋洋的。
鑿在亭中地上的水槽里,已經注滿了水,幾個點著蠟燭的杯子,正順著水流慢慢的飄著。沿著彎曲的水槽邊,放了幾個厚厚的草編墩子,李雪晴正坐在墩子上,往酒杯里倒酒。
“烤得好香啊!阿巴沒偷吃吧?”李萱兒跟他也算熟人了,邊走邊笑著逗他。
阿巴吞了下口水,連連擺手道:“阿巴阿巴!”
大家都笑了,阿巴旁邊那個女孩笑得最開心,阿巴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萱兒問迎上來的雪晴:“那就是你才找回的妹妹嗎?”
雪鳶聽了忙站起來,向萱兒行了個福禮:“民女見過萬壽公主。”萱兒本以為她會見外,沒想到雪鳶沒半點怯色,舉起手里的烤肉串說:
“公主,您先入座,烤好了給您端過去。”
大家入了席,萱兒這才發現水槽里流的水是溫的,溫泉水到宮里流了一圈,流出宮時,引入了藩籬坊,崔國公當時也取了個巧,將水引進了長樂坊的國公府。
地下有溫泉,他們在亭子里也不覺得太冷。
“肉先不急吃,酒要趁熱喝。咱們按老規矩,盛有酒的杯子流到誰面前,誰就要聯詩,聯不上的罰酒三倍,對面陪一杯,怎么樣?”鄭奕提議道。
“好!這樣簡單,除了阿巴,所有人都來玩。”李萱兒看看坐在水渠進出口交匯處,收杯子、放杯子的阿墨說:“阿墨,你來起第一句,起得好,賞酒喝。”
阿墨坐在那里,一直有些愣神,以前,這個換杯子的活,都是阿寬做的。他望著白雪想了想,得了一句:“微雪舞西風。公主,這樣可以嗎?”
萱兒遞了杯酒給他,笑道:“不但可以,而且很好,這杯酒賞你。那我就先接一句,‘銀甲妝翠松。唇香因酒暖’。”
她自飲一杯,笑著看向旁邊的李雪晴。
雪晴手指在烤肉上的蜂蜜里點了一下,吟道:“指甜為蜜濃。挑燈破殘局,”
“揮扇撲病蛩。遲遲不見日,”雪鳶捧著碟肉過來,笑嘻嘻的接了姐姐這一句。
李長風伸手去接盤子,雪鳶躲開他的手說:“到您聯句了,聯不上只能喝酒,不能吃肉。”
哪知李長風劈手將盤子搶了過去,笑道:“我不會接你那種女里女氣的詩,酒要喝,肉也要吃。”說罷,他果真拿了水上漂著的酒杯,連飲三杯。
對面的楊懷信,只好笑著陪飲一杯。
“他哪里是沒詞,單純就是想喝酒了。”鄭奕看了一眼雪鳶,聯道:“脈脈晚來風。寒梅負雪開,”
“余香沒泥中。連營聞角號,”畢戩說完,也自飲一杯。
李萱兒突然再次想起,前世臨死前的刀光劍影,搶在楊懷信前面聯道:
“刀光劃夜空。國破家安在?”
鄭顥心中大慟:難道,她不僅經過戰亂,連天朝也沒了嗎?她究竟是怎樣死的......心念百轉,看著萱兒聯道:
“鐵蹄踏血紅。橫劍應笑看,”
“丹心與君同。”只說半句,崔瑾昀不再繼續,笑著將一串烤肉遞給鄭顥:
“到此為止!好好的太平盛世賞雪吃酒烤肉會,被你們吟詩吟成了天下末日。”
鄭顥又將烤肉遞給了對面的萱兒:“沾了蜂蜜的,這你愛吃。”
李長風已經吃完了一盤鹿肉,就著水上飄過來的酒杯,又飲了兩杯,他對著在渠頭倒酒的阿墨喊:
“阿寬,別老漂酒杯,干脆把酒壇直接漂過來。”
大家一下都沉默了:阿寬這是冤魂不散,找回來了。李長風也發現自己叫錯了,“啪啪”拍了自己嘴巴兩下:
“反正仇人已經出現,為他報仇,算我一個!”
李氏姐妹和畢戩不解其意的看著他,鄭顥打岔道:“崔公子剛說我們唯恐天下不亂,你又來打打殺殺,喝酒去!”
阿墨抱著壇酒,走到李長風面前往地上一放,鼓著腮幫說:
“希望您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