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大哥,你都住院三天了,為什么小河還不過來照顧你?”
“如果我是小河的話,肯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在這里養傷的。”
“時大哥,你看的什么書啊?我也很喜歡看書呢。”
“那你平時有沒有讓小河去學習啊?她以前都沒有上過學,你們在一起有共同語言嗎?”
“她在家,肯定特別努力的提升自己吧!”
“時大哥,你們明明不是結婚,為什么當初不選我而選她呢?”
今天已經是時歲豐住院的第7天。
明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雖說沒有全部調養到位,但那也不是在醫院躺躺就能好的,還得靠時間來慢慢修復,基本上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而在這7天里,文娟每天都要見縫插針來跟他說兩句話,或聊聊天。
當然,都是單獨過來偷懶的。
時歲豐當然是很不想說話的。
但是…他也有目的。
可能是面對自己這個男主角,文娟對他根本沒有設防,經常一不小心就發表一些前瞻意見,頗為享受時歲豐的驚訝。
甚至,時歲豐猜測,她大約帶著“通過前衛發言讓自己另眼相看”的隱秘心思吧!
“你那么確信未來會有移動電話嗎?是什么樣的?”
“想象力不錯——高鐵真的能達到時速300多公里嗎?”
“你有集郵的愛好?喜歡猴票?祖國山河一片紅?”
從這些記憶點,時歲豐甚至可以肯定——
哪怕在文娟還沒穿越的那個年代,她過的應該也不是特別富裕。
但是這個富裕的水平…
時歲豐心想,不喜歡就扔,頓頓都想吃肉,甚至不能隨意逛商場…
這在未來,究竟是個什么生活水平呢?
不過。
這些不是重點。
“時大哥,你究竟是什么職位呀?我看來往的人都很尊敬你。”
時歲豐點點頭:“都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希望在未來,我們沒有這樣的戰爭了。”
文娟“哦”了一聲:“到時候正面拼殺肯定就少了。”
但是有關于接下來戰爭局勢的分析,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時歲豐微微失望。
她哪里知道,身為一名大學生,關于未來的戰爭,文娟其實是記得一點的。
大約…也就只記得一個名字吧。
但哪怕就這一個名字,她如今又不讀報,也不聽新聞,滿腦袋壓根就沒在正事上。
就算想提,她也沒辦法跟現如今的時事綜合在一起。
——腦子里就沒存儲這方面的知識。
時歲豐又換了個話題。
“我記得10年前老家遭災的時候你應該也受了不少苦吧。”
那是一場大饑荒。
“希望以后不要再出什么天災人禍了。”
文娟:???
那又不是她,沒印象。
至于未來的天災人禍…
好像2000年以前有個大地震來著,但是是哪一年?
文娟說不清楚。
反正——那種危險地方她不去就行了。
還有一場洪水,她也記不清楚了。反正帝都最安全嘛,去帝都就好。
時歲豐最近這段時間話題明顯變多了,難不成是自己的魅力終于征服了他?
想到這里,文娟瞬間開心的笑了起來。
時歲豐卻只能默默嘆息。
他是真的想努力問出更多關鍵信息。
但是,文娟實在是腦袋空空。
只能放棄了。
待到中午的時候,護士照舊進來換藥。
來的還是負責他的那位護士,文娟則見縫插針的又跟了過來。
有時候,她的厚臉皮也著實挺驚人的,屢戰屢敗,永不屈服。
時歲豐想不明白——她今年好像也才一二十歲,既然記得再過7年要高考,為什么不從現在開始努力?
又或者,不想考大學的話,在工作崗位發光發亮也一樣的。
但是…
她為什么滿腦袋都只有——
嫁人!
養大佬孩子!
——不管是維持婚姻還是維持家庭,抑或教育孩子,真的就那么輕易可以收獲完美的成果嗎?
包括他收養顧平他們,也只是想著讓孩子成人,并沒有要求他們必須做出怎樣的成就…
文娟就那么篤定,一切會按原來的劇情發展嗎?
如今,她也是其中的變數吧!
時歲豐想不通。
但他也不打算再拖了。
身上的傷口其實已經不怎么需要包扎了,該拆線的,也在今天拆線了。
文娟看著他冷峻的面容,此刻又一次記吃不記打,仍是想躍躍欲試的與他共創良緣——
“時大哥,你都要出院了,還是沒有家屬來探望嗎?”
時歲豐看她一眼:
“我沒通知。”
眼見文娟又要說些什么話,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我手背上這道傷口,日常該涂抹什么?”
這一次,護士虎視眈眈的眼神又看著文娟。
她吸取之前的教訓,脫口而出:
“碘伏!”
“碘伏!碘伏你個頭啊!”
火爆脾氣的護士恨不得拿起夾子來敲她的頭:
“手背上的傷都長好了,涂什么碘伏?!”
文娟如今膽子也大了——
“那能怪我嗎?你又不讓我幫時大哥換藥!”
護士心想,就你這什么都分不清的狀態,真讓你換藥,可別病人沒勾搭上,先讓人把命撂這兒了!
而時歲豐掐準時機,發出致命疑問——
“對了文娟,我這段時間終于想起來,你不是上的普通高中嗎?應該不是護理專業吧?”
“怎么會來當護士?”
這話一說,護士瞬間瞪大了眼睛,一雙虎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她!
文娟:!!!
她瞬間著急起來,訥訥道:
“我我上了的…”
她跟原本要報到的姑娘恰恰好姓氏相同,到這里就說改了個名。
一般換工作可以光明正大的換,但是偏偏護理行業不一樣,還是需要有專業證書的。
再加上從家里卷的那筆錢開路,負責交接的人看著手里的介紹信和那張畢業證書,以及崗位通知書…就沒有多做計較。
前幾年風風雨雨的,改個名可太正常了。
既然有好處可拿,人家該有的材料都齊全,何必呢?
這些猜測,日常大家伙兒也不是沒有聊過,只不過沒有證據。
然而這幾天帶她,已經帶到火山噴發邊緣的護士卻冷笑一聲:
“我相信你是學過的。來,跟我講講酒精和碘伏的具體區別。”
具體區別?
啥區別?
文娟來這里,是想找對象和逃避重男輕女的家庭,沒有說真的要一輩子來當護士的!
工資又低又累,有什么可干的?
至于說酒精和碘伏的區別…
不就是一個有顏色,一個沒顏色,一個用起來疼,一個不疼嗎?
但此刻,看著冷笑盯著自己的那位護士。
再看時歲豐,她突然明白——
這幾天時歲豐那些冷淡的回答,并不是已經有了松軟的跡象!而是無奈之下的客套發言!
如今,這狗男人到底還是沒眼光…
可他也太惡毒了吧!
文娟氣瘋了:
“時歲豐,枉我對你一片情深,你竟然敢砸我飯碗…”
活該被戴綠帽子,老婆跟人跑!
文娟心中恨死他了。
——她可是農村戶口啊,雖然有高中學歷,但是在這年代,工作根本輪不到自己!
好不容易弄來一個,又換上這么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崗位。
文娟心想,我在這里天天被人家罵,都忍下來了,為什么這么努力最后卻還要被戳穿?
一個專業證書就那么重要嗎?
實踐才是最好的學習方式!
但很可惜,此刻,已經沒有人再聽她說話了。
時歲豐出院后,恰恰趕上一輛出差過來的軍車。
他上了車,問著相熟的戰友:
“你怎么開車到這里來了?”
對方笑呵呵的回答:
“你立功了還不知道嗎?之前被你救下的教授,手中掌握著新技術,這不,被臨時護送到這邊研究所里交流了一個星期,今天剛好回去。”
他喜滋滋的:
“聽說新技術了不得呀,這次排雷一點傷亡都沒有——”
這話剛說,便又想起時歲豐還坐在車里,趕緊訕訕的笑了起來:
“我是說,多虧你的福,一點傷亡都沒有。咱們營區真是撿了個寶啊!”
瞧,這樣的人才,咱發掘的!
時歲豐也笑了起來。
車子一路緩緩前行,不多時,便成功接到了鄭教授。
小老頭如今容光煥發,滿心都是激昂的斗志。
一見時歲豐他就激動起來:
“時隊長,你沒事吧?”
一邊還嘆息著:“多虧你救了我,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時歲豐也無奈:
“鄭教授,小軒還在家里等著你,你可千萬不能再做這種莽撞的事情了。”
鄭教授表情訕訕——
“我那不是沒辦法…”
但凡有點辦法,誰也不想的對不對?
但他很快又想起另一個重點——
“對啊,我家里還有個孫子,我給忘了!”
一邊就著急起來:
“我不在,他在家怎么生活啊?”
開車的人實在沒忍住,心想這搞研究的真是廢寢忘食啊,那么大一個孫子都給忘了。
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在家,哎喲,不會有事兒吧?
可轉念一想:咦,不對啊,不是聽說鄭教授的孫子最喜歡到時家去玩嗎?
果然。
只聽時歲豐安慰道:“放心吧鄭教授,小軒自己一個人會洗漱清潔整理,也知道去食堂吃飯,你們家的糧票不都由他保管嗎?”
“再說了,我們家也有人做飯,餓不著的。”
鄭教授:…
他猛的松了口氣:
“對啊,我以前的飯都是他打回來的,小軒這孩子確實不用操心。”
時家。
正在教課的小軒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大蛋警惕起來:“你可別感冒啊,傳染的!”
主要是吃藥要花錢的。
小軒無奈道:“估計有人惦記我呢——一想二罵三感冒。”
“唉,也不知道我爺爺一個人在外頭,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顧平一邊刷刷刷做題,一邊頭也不抬:
“你今年才幾歲啊,在你出生之前你爺爺都過得好好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顧平說話不多,也不大中聽,但是講的還挺有道理的。
小軒想了想,這個邏輯也確實沒有問題,所以安心的又開始講下一個重點了。
他們的目標是,下學期爭取都跟小軒一起上四年級!
這樣,就可以省下從學前班到三年級的學費了!
五個小孩,一學期十好幾塊呢!
就算不能都上四年級,最起碼,不能都還只在一年級或學前班吧。
無奈的小軒:…
其實他也在進步啊,本來還想開學試試五年級的…
時歲豐是在晚上8:00回來的。
鄭教授也跟著站到他門口:
“小軒呢,小軒回去嗎?”
小軒正陪大家一起組裝零件,聞言立刻驚喜地跑到門口:
“爺爺你回來了!”
再打量了一下鄭教授,只見他氣色紅潤,身體健朗,看起來沒受什么委屈。
于是心中的一塊大石也放下了。
又看鄭教授風塵仆仆,明明手里頭還拿著零件,想了想,小軒還是把東西放下:
“我們回去吧,爺爺我給你燒水,你洗一洗…”
鄭教授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反而美滋滋地開始掏錢包:
“乖孫,這是爺爺這回掙的補貼,你拿好啊!想吃啥自己買。”
小軒淡定的接過錢,心想——
這成長的代價,真是又麻煩,又有錢啊!
他拿了錢,努力帶著依依不舍,還企圖和小楚老師說話的爺爺離開了。
而時歲豐回來,院子里一眾孩子也都歡呼著圍了上去。
包括楚河。
竟也難得好奇的問了兩句:
“怎么樣?這回沒事吧?”
時歲豐搖搖頭:
“沒事,有驚無險。”
別的也不再多說了。
楚河也沒有問的習慣。
這會兒想了想,也學著小軒的樣子:
“你累不累?要不我讓大蛋燒水給你洗澡吧!”
這都什么天氣,還用燒水洗澡?當他是鄭教授這老頭嗎?
時歲豐搖頭,實在無奈。
而等他在后院洗漱完再回到前院時,趁著夜色,大家手上的活已經收尾。
大丫正美滋滋的從工作間里拿出一件單褂。
“叔叔,這是給你做的秋天的衣服,你要不要試一試?”
時歲豐本想說不必費錢,他日常都穿軍裝的。
可看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自己,便也沉默地應下了。
大丫不愧是裁縫苗子,做出的衣服又熨帖又合適,如今穿起來,只覺得渾身都放松了。
他于是點點頭:“大丫手藝很好,很厲害!”
“家里人的衣服,多虧你了。”
大丫對時歲豐的贊賞和肯定感到萬分驕傲,畢竟,叔叔跟姑不一樣,肯定都是真心夸的!
至于姑…
她根本沒感覺出來衣服有啥差別。
就很沮喪!
而時歲豐也終于找到機會,假裝矜持且不值一提的說道:
“對了小河,我最近補助漲了,再加上這次出任務。下個月領工資,大概能拿到100多塊錢。”
相比以往,都已經翻了三倍了。
這下子,家里總算不用小孩再負擔了。
他一個人養活全家(小河的口糧除外),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
然而這句話說出,只見旁邊正在做收尾工作的幾個孩子萬分淡定,就連楚河也只顧得上嗯一聲。
她最近沉迷小人書,對這幼稚又有趣的畫風欲罷不能,每天都在看。
這不,晚上大家點蠟燭點燈籠做活,她也跟在旁邊蹭著燈光看。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努力學習呢!
如此冷淡的畫面,著實出乎時歲豐的預料。
——這不應該啊!
現如今一個月66,等到一百七八十的工資的時候,他應該是家里最能掙錢了的吧。
甚至比一般工人多出七八倍了啊!
可為什么,大家都這個反應?
小河反應冷淡也就罷了——畢竟她能賺外快,這點時歲豐心里有準備。
但孩子們都淡定的不行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大家究竟膨脹到什么地步了?
想了想,于是又拍了拍楚河的肩頭:
“小河,你以后想吃什么盡管吃,不必為我省錢。”
誰知,大蛋也正等著這個機會呢!
他在旁邊驕傲的一挺胸膛——
“沒事的叔,你的錢留著自己花吧,我每個月掙的足夠養姑了。”
“還有我。”
大丫也不甘示弱。
晚了一步的顧平顧安兄弟倆:…
沒啥可說的,繼續研究這車吧。
云寶妮氣鼓鼓的。
心想,保姆的技能,一定要加快練出來!
以后姑萬一也能給她漲工資呢?!
時歲豐:…
“你們在家干什么了?”
大蛋得意的一挺胸膛,再指指墻根底下又新添的幾口大缸。
他好無奈的嘆氣,看時歲豐的眼神竟仿佛覺得他不爭氣似的——
“叔叔,這個月我做大醬鍋巴小零食,收定金都收100多了。”
言下之意——叔叔你的工資實在不值一提啊!
時歲豐:…
“你們…”
他著實有些驚訝的打量著幾個孩子,只見大蛋大丫站的筆挺,目光中滿是自信與驕傲。
而顧平和顧安埋頭比劃材料,明顯不接這個話題。
云寶妮則斗志昂揚。
看這狀態,搞不好未來也是要掙大錢的…
在這一刻,時歲豐突然想到——文娟和周趙衛紅都記得自己有三個出息的孩子。
那…到底是哪三個?
在原本的時間線,靠自己的工資,真的夠培養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