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天半的火車,著實讓大蛋和大丫見識了一番鄉村外的好風光。
隨行的那名軍人恰巧是同省回鄉探親的老鄉,如今走的時候順路將兩個懂事的孩子帶上,如今天熱,他們甚至連行李都沒有拿,壓根算不上負擔。
至于為什么不拿行李…
一來走得急,二來…哪有什么行李呀?
大丫甚至只來得及跟菊花嬸告別,得到對方贈送的一枚頂針就匆忙離開。
如今眼看著火車到站,饒是兩個孩子再成熟,這會兒也都忍不住緊張起來。
姑要他們過來,是要幫忙干活,還是因為姑父不聽話了?
兩人的忐忑,直到見到楚河的笑臉,這才全部散去。
而楚河一手一個把人拎過來:“沒帶行李?沒帶行李是對的,家里頭那些破爛兒我也不想叫你們用——走,買東西去!”
一來就要花錢?
這是不是有點太刺激了?
大侄子大侄女眼睜睜看著姑把他們帶到百貨大樓,這也買那也買,買的兩個知道生活艱辛的小孩子心肝直顫。
“姑,你買這么多干嘛?”
這是牙刷,又不是江米條,一口氣買了20把,虧得是不要票的,這要是要票,那得攢多少呀?
還有毛巾,也是20條——這個要票啊啊啊!!
這錢花起來還得了!!!
大侄子萬萬沒想到,自己跟姑一起過日子之前,首先得先攔住她花錢。
“不能買了,不能買了,咱家用一條毛巾不行嗎?”
一家人,一條毛巾?
楚河嫌棄的看了看他黑不溜秋的臉蛋——不感冒了是沒鼻涕了,可以沒見多干凈啊。
“我不要。”她拒絕的好干脆。
大丫本來是沒感覺的,村里嘛,現如今物資緊張,毛巾也是很寶貝的,一家人共用一條毛巾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姑這么嫌棄…
她看了看一旁大蛋跟以往沒什么區別的臉蛋,這會兒突然也拒絕:
“我也不要。”
大蛋:…
倘若自尊心再強一點,這會兒他都要跳樓了。
但此刻,他也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把身上搓干凈了,這才低聲嘟囔:
“可這買的也太多了…咱家總共才4個人呢。”
說到這里,楚河想起來自己忘記跟他們說了:
“不是4個人,加你們是7個人,你們姑父領養了戰友家的三個孩子,三天前剛到咱家。”
——晴天霹靂!
大丫和大蛋本來是抱著給姑幫忙的信念,這才滿腔斗志的從老家趕過來,萬萬沒想到,他姑居然在這邊又有別的小孩兒了!
好氣啊。
還要忍著別哭出來。
大丫拳頭一緊:“姑,那三個小孩有我們大嗎?”
大蛋9歲,大丫…七歲。
楚河眨眨眼:“那你們回去得比比生日才知道誰大。”
可惡,年齡居然還都差不多!
大蛋越發咬牙切齒了:“姑,養三個孩子是不是特別吃力呀?你別擔心,我跟大丫吃的少,會幫你干活的。”
大蛋這話說的茶里茶氣,但楚愛國硬生生沒感覺到,反而笑呵呵的:
“我就等著你們來干活呢,那三個小孩會的也挺多,回頭你們比比看誰厲害。”
大蛋:…
大丫:…
男娃女娃此刻臉色慘白,眼圈通紅,一泡眼淚滾來滾去,硬撐著沒落下來。
姑…姑她怎么可以瞞著他們,在外頭有了別的孩子嗚嗚嗚…
兩個堅強的孩子硬撐著沒哭出來,接下來一言不發,老老實實被楚河帶著又跑去找投機倒把哥,從他那里買來更多的生活用品。
家里人多,布都買了厚厚幾匹,還又多提了一桶菜籽油,也好回去跟豬油一起搭配著用。
看到這兩樣東西,大丫和大蛋都松了口氣。
大丫想:衣服她早就會做了,接下來就是她展示手藝的時候了,絕不能讓那三個小孩在姑面前出彩。
大蛋想:他在家霍霍東西不是頭一回了,如今廚藝練得還可以,再跟著姑父多學兩把子,回頭姑最愛的廚房就要交給自己了。
這么一想,內心也燃起熊熊斗志。
但是很快,回程路上這熊熊斗志就熄滅了大半。
一想到三個孩子里頭最小的那個腿斷了,在醫院住院,兄妹倆就忍不住心生同情。
大蛋想:還好我是老楚家的金孫…
大丫想:還好我機靈,每逢挨打跑得快。
人家爹都不在了,有媽好似沒媽,相比之下,他們倆有個最好的姑,還是忍讓些吧。
一路熟悉的顛簸,等到坐著車回到軍區,看到一片低矮的圍墻,整整齊齊的營房,大到形容不出來的基地,還有足足4層樓高的小樓房…
以及,最深處最偏僻的姑的新家。
——跟農村青磚大瓦房沒啥區別呀。
大蛋目不轉睛。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又松了口氣——前后院子倒是挺大,可以挖了種菜。
家中,云寶妮已經嚴陣以待。
顧平還在醫院照顧顧安,他們三人小團體如今被迫打散,獨留自己一人在家迎接小姨的親侄子侄女。
云寶妮第1次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該聽時叔叔的,說什么怕小姨的侄子侄女難受,所以叫小姨…
他們就該也叫姑姑!
這樣,從稱呼上保持一致,才好讓小姨盡快看到他們的優秀!
而大蛋和大丫對視一眼,看著眼前這個頭大身子小的瘦小女孩,打量了一下她面前菜盆里未清洗完的菜,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一個帶有優越感的笑容——
這個云寶妮,她干活不行!
這么一想,心居然就安穩了。
大丫跟大蛋對視一眼,憑著對楚河的了解,他們很快就開始表現自己了——
大蛋說:“姑,你最近肯定辛苦極了,我看這院子都沒收拾,等會兒我來整理。大丫,把屋子也收拾收拾,順帶多燒點熱水,給姑洗衣服,咱們自個兒也得洗干凈。”
可惜沒換洗衣服。
大丫看了看天色——如今正是下午1:00,之前在姑的朋友那里也嘗了不少點心了,兩人壓根不餓。
于是趕緊點頭:“大蛋,你先把外頭的衣服都脫下來,就穿那個褲衩,現在太陽多大呀,我把衣服洗了給你曬干,你干完活洗個澡就能穿了。”
大蛋也不扭捏,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褲子和褂子脫下來了。
想了想,腳上的布鞋也脫下來了。
要不是出門,他天天在家都打赤腳的。
大丫只在院子里看了看,很快便摸準了洗衣服的盆和地方,跑到門口的樹上薅了一把皂莢,二話不說就開干了。
這一連串的,行云流水,太過絲滑。
云寶妮目瞪口呆!
這一瞬間,她內心涌起強烈的危機感。
本來以為自己會的就挺多的了,可沒想到小姨的侄子侄女竟然厲害成這個樣子。
這也太會干活了吧!
再看看楚河,她也滿意的不行——還是大侄子大侄女懂她!
于是也抬高嗓門:“大丫,別急著干活,我給你準備了縫紉機——你現在會做衣服了嗎?”
大丫:!!!
“會會會!!!”
大丫差點跳起來,并瞬間重新給大蛋安排工作——
“大蛋,你先干活,燒水收拾屋子也都你來干!我現在先去做衣服,晚上就能做好!”
夏天晚上8:00差不多才黑,如今還有足足6個多小時,小孩子的衣服又不需要量尺寸,大了才好…
大丫心里頭默默過了一遍,搞不好晚上她真能做完!
于是越發來勁了:“姑,縫紉機在哪?我這就去!”
順手還從之前的麻袋里抽出兩卷布來。
布的顏色沒得挑,現在就黑白,灰,深藍,藏青。藏青的給男的,深藍的給女的,簡單!
再算算家里的人,男娃三個,每人兩個背心,兩個大褲衩。
女娃兩個,她跟云寶妮,村里丫頭也沒那么多講究,干脆也是一人兩個背心,兩條褲子。
區別只在于男孩子的背心嘎吱窩那里尺寸隨便做,女孩子的領口袖口要收緊…
這多簡單啊。
以大丫現如今的本事,目標就是一下午全部做出來!也好叫姑知道,他們是頂頂有用的!
倒是姑和姑父的衣服,他們是大人,得用心點,明天量了尺寸再做。
哦,對了,不能再叫姑父了,那都是掩飾,以后也得叫叔叔…
大丫又提醒自己一遍。
她很快找到有縫紉機的屋子,把面前的大桌子擦了擦,又指揮大蛋拼了另外一張桌子,再把布攤平。
接著,找小楚老師要了粉筆,木頭尺子往上一架,刷刷幾筆,衣服的輪廓就出來了。
再咔擦咔嚓幾剪子下去,布片都準備到位了。
眼睜睜看著大丫熟練的給縫紉機上油穿針,還在腳底下的踏板上墊了幾塊木板,云寶妮大氣都不敢喘。
真的輸了啊…
都是一樣的年紀,怎么人家做衣服都這么熟練了?
楚河也挺驚訝。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從家里帶的舊衣服——是的,有吃的在前,誰還管衣服呀?
時歲豐也沒注意這點。
所以,他倆穿的都是舊衣服。
——做衣服原來這么簡單嗎?
再看一旁的大蛋,他動作也麻利,把剛大丫洗到一半的衣服接手,幾下揉搓除掉汗漬(反正衣服已經舊的洗不出來了),這會兒已經掛在院外的晾衣繩上了。
如今他光著身子,屁股上一個紋理若隱若現的短短花褲衩,顏色格外喧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