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抑郁癥病人休息是個難題。
他的失眠已經到了必須吃藥的地步,洛心似從臥室抽屜翻出藥,上面都有明顯的標簽,二類精神處方藥,單單看類別就已經知道他的嚴重程度,無法入眠,持續障礙。
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欲憑新句破新愁,妖魔幾時休?
整個許家就是一群魔鬼,亂了他的心性,亂了他的分寸,眾妖魔胡作非為,他卻不能獨善其身。
洛心似原來以為許赫請他們過去能夠撫平他連日以來的風塵,沒想到卻是當頭一棒。本想許赫的心意破除他的心愁,最后還是讓他走火入魔般難過心傷。
洛心似心疼了,許家沒人疼他,她疼。
“你這小臉比紙還要白,休息一會兒吧。”
許君把客廳的燈關了,他想坐在這里看會兒月光,剛過了八月十五,仍有光亮。
月光清寒,照的他越發清冷。
“你先去休息吧。”
他太累了,心里藏了太多東西,他知道父親的心思母親的魔,大姐的偏袒和二姐的妖,還有藏在暗處的程潤澤,他全知道,卻沒辦法平衡這幾方的關系,畢竟血濃于水,畢竟全是親情。
洛心似也席地而坐,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跟他說自己心疼,跟他說日子還長。
夜一點點的流失,他依舊落寞,洛心似把剛才放在兜里的藥拿出來。
“把這個吃了,休息一會兒。”
看著她遞過來的藥,他五味雜陳,本來不想讓她擔心,到頭來還是她在安慰自己。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想要戒了安眠藥,但總是被各種事情惹得最后加倍服藥了事。
洛心似起身準備去廚房拿水,但是因為自己夜盲癥,并不能看清前方的桌椅,探著路小心翼翼。鵝黃燈帶亮起來,在她快要栽倒之前,冰冰涼涼的手握住了自己。牽著她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溫水,從她手心拿走那顆藥,手心被他指尖劃過的時候,她有點慌亂,他總是能輕易的調動自己清歡的神經,明明是吃藥,吃的她心生憐愛,緣起情生。
吃完藥,他對自己笑了笑,很溫柔,不像剛才那樣清冷。
“會笑了?”
“我是笑你笨笨的,自己夜盲癥剛才怎么不開燈?”
“怕打擾你。”
許君關燈是因為怕她看到自己黯然神傷,而他開燈是怕她絆倒自己,相比于自己他更怕洛心似受傷。
把手放在她的頭發上,一點點撫平毛毛躁躁,小姑娘一點都不注意形象,從自己懷里出去就去倒水,頭發亂了也不知道捋一捋。要是從前,自己對這種女孩會直接無視,他喜歡干凈利落,不過現在她做什么都能讓他心動,如果把所有都放下,帶著她遠走高飛是不是能輕松一點?有一瞬間,他真的想帶著她離開這個城市,找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生活一輩子。
但他也知道這對她不公平,會讓她淪陷在輿論的漩渦里,他不怕自己被人講究,但怕別人污蔑她。
“我吃了藥會睡一整晚,整整一晚。”
臥室的夜燈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與洛心似家一樣的鵝黃色,暖暖的色彩。
洛心似在旁邊看著他,斗衣鮮薄,換了睡衣的他,惹得美人心動蕩。
約莫十五分鐘,均勻的呼吸和長長的睫毛,她湊近了想量量睫毛到底有多長。
手剛到,他突然睜開了眼睛,嚇她一跳,連忙收起自己的手。
“沒睡著?”
“還要一會兒,心似,給我講個故事吧,我聽著或許就能睡著了。”
她倒是經常給若若講故事,不過給他講故事倒是把她難住了,又不能講自己的趣事不然他肯定睡不著,左看右看床頭柜上的幾本書,其中《建筑師大全》不錯,上學的時候她總把這本書放在枕頭底下,拿過來給他讀每個建筑師的生平履歷,約莫讀到第六個的時候,他睡著了,乖巧的像個孩子。
她陪著坐在旁邊,過了許久發現他死死的握拳,知道那是他的夢境,可是叫醒了他卻又會失眠,洛心似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摩挲間發現他的指甲早已經把手心按出幾道印子,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夢境讓他如此恐懼。
摩挲著他的手,生怕他醒了,又心疼的難受。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醒來已然是早上,昨晚沒吃什么東西,現在聞著廚房里飄出的香味,的確觸動了味蕾。
洛心似系著圍裙,忙里忙外,她是個烹飪小白,此時正在手忙腳亂,許君從后邊扶著她的肩,耳邊輕輕說話。
“大早上你就打算做大餐了嗎?”
“又笑話我,就為了做這些我差點把你的廚房掀了。”
現在這個程度跟掀了差不多,小姑娘并不是做飯的材料。
許君嘗了一口她煮的青菜肉絲粥,繼續笑。
“你笑什么?”
“做得很好,以后別做了。”
“啊?”
他繼續嘴角掛笑,刮了刮她滿是汗珠的小鼻子,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們家我來做飯。”
洛戲似點頭回應,做飯這事對她來說太難了。
“還好你會做飯,不然咱倆以后要喝西北風了。”
風光無限的廚房,最后洛心似還是被他給趕出來了,她坐在那里等吃飯,許君把她做的粥和小菜都重新回鍋處理了一下,再次回鍋重做之后的色香味俱全。
吃飯的時候,洛心似欲言又止。
“想問什么就問吧,我們之間不用這么客氣。”
洛心似放下瓷勺,手輕聲敲著桌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輪廓依然讓她緊張,所幸心一橫盯著他問了一句:“你昨晚睡得好嗎?”
果然她是問這一句,許君猜到了。
“實話嗎?”
“嗯。”
“不好,每次吃藥睡下的時候都有些昏昏沉沉。”
“做夢了嗎?”
“嗯,很多,雜亂無章。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想休息的原因,總會做夢。”
“夢又不是真的,不用害怕,有我在呢!”
滿船清夢壓星河,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哀怨,賦予誰人說。
如果她是星河,他倒是愿意一船清夢,貪歡鎖船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