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王問道:“五弟,你這話是何意?”
晟王道:“楚境分崩十二年,在外人眼中,已經要從‘七郡’變成‘七國’了。火然文a`當年宋武王暴斃,宋懷王也突然戰死沙場,宋國江山交到了小宋王的手中,朝局不穩,外戚專政,咱們的七王之禍,才有底氣‘風生水起’。可是如今,宋國已經再次壯大,我們卻還是內斗不休!”
祿王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會是要以宋國這‘假想之敵’來說服我們交出兵權,為你所用吧?幼稚!”
晟王看向林瓏,道:“九妹,你自宋宮歸來,宋國究竟是不是‘假想之敵’,你不妨說與他們聽一聽。”
林瓏斬釘截鐵道:“我冒死逃離宋宮,回到楚國,就是因為得知了宋王劉已在籌備對楚國發兵!”
裕王刁難道:“姑姑,宋王發不發兵,空口無憑,我們也沒在宋國打聽到任何動靜。你便是剛從宋國玉都回來又怎樣?我們憑什么相信你的一家之言?”
林瓏道:“且不說晟王郡才是與宋國接壤的王郡,宋國的動向,自然是晟王府的探子最先知道,就說衛國復國一事。林瑜,宋國明明有三十萬精兵,為何讓區區八萬齊衛復順利拿下東陽乃至整個靖安郡,復立了衛國?”
裕王斜眼笑道:“還不是因為那復國盟主的夫人,用美人計勾引了宋王?宋王聽了她的枕邊細語,如沐春風,整個人都拜倒在那盟主夫人的石榴裙下,愛美人不愛江山…”
裕王還未說完,又“哎呦”一聲,被東方愆拿桔子砸得耳鳴目眩。裕王怒視東方愆,卻聽東方愆道:“你說的‘盟主夫人’,就是我姐!哼!宋王中沒中什么計我不知道,但是你這個好色之徒,我姐唱了幾句歌,就把你迷得差點丟了性命,你還敢在此出言不遜?”
裕王瞠目結舌地看向恕兒。恕兒挑眉道:“宋王是九州出了名的‘王權狂人’,他怎么可能不愛江山愛美人?外面那些謠言,根本就是他親自傳揚出去,為了離間我和我夫君的!我夫君聽信了流言,把我給休了,衛王也將我趕出了衛國,宋王的奸計得逞了,你們卻還在此執迷不悟,低估了宋王的本事!”
錦榮堂中忽然鴉雀無聲。
東方毓道:“諸位王爺,衛國能順利復國,其實是宋王對咱們楚國使的障眼之法。他的精兵,早就調到了宋國的宜德舊都。宜德靠東,離楚國甚近。衛國初復,只在靖安郡中占了幾座城池而已,如嬰兒尚在襁褓,根本不足為懼。宋王舍掉宋國靖安郡,實則謀的,卻是我們楚國七郡這碩大版圖。”
晟王道:“咱們楚國七王,若是只看到衛國復國,便以為宋國無強兵,就真是大錯特錯,中了小宋王的奸計!”
說到此,晟王拿起一根竹筷,“咔嚓”一聲,將其掰斷,又拿起另一根竹筷,同樣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其掰斷。晟王道:“諸位,楚國七郡七王如若再不聚心,便如此筷,很快便會被宋國大軍逐一攻破。”
他又拿了蘇琴、林瓔、東方毓和林瓏的竹筷,抽掉一根,一共七根,一并攥著,試圖掰斷,卻很是費力,于是道:“可是如若七王聚心,七郡一統,劉那小毛孩子就別想覬覦我們林氏楚國!”
晟王見諸王不置可否,又溫和笑道:“諸位,咱們不如先用飯。楚國既然要合力抵宋,咱們七王可都要吃飽了才行。”
諸王各有所思。一時間,席間寂靜,只有眾人的咀嚼之聲和碗筷碰撞之聲。
當諸王吃盡了碗里最后一粒米,年紀最長、身形也最胖的歷王抬起頭,道:“咱們彼此打了這么多年,的確勞民傷財。如今宋國虎視眈眈,咱們一統楚國,止戰之戈,沒什么不好。只是,一統楚國,便要推舉楚王。咱們幾人中,誰能勝任?”
肅王瞥了一眼年紀尚輕,才以小爵爺的身份繼任王爵不久的裕王和平王二人,道:“林瑜和林璋年紀太小,不能勝任。”
歷王點頭道:“如此一來,只有本王、四弟、五弟、六弟和七弟了。”
林瓏忽然笑道:“還有九妹我。一共六人,正好是骰子的六個面。咱們不如擲骰子來決定誰是楚王。”
歷王搖頭道:“九妹還是一如既往地胡鬧!”
恕兒笑嘻嘻地看向歷王,道:“我看是三舅舅害怕又賭輸在我手上!”
歷王瞪了恕兒一眼,道:“楚王之位…容不得你耍老千!”
恕兒笑而不語。
林瓏提議道:“父王未立儲君,此時正逢鄰宋虎視眈眈,是非常之時。非常之時,必須任人唯賢,方可保楚國無恙。”
祿王不屑道:“何謂‘賢’?”
林瓏答道:“德才兼備,謂之賢。有德無才,難以服眾,有才無德,難順民心!唯有德才兼備,方可重開昭凰。”
歷王問道:“九妹覺得,你這五個哥哥,誰最德才兼備?”
祿王大笑道:“三哥,你是傻了嗎?九妹回來后一直住在虞陵,她當然覺得她同父同母的至親哥哥最是德才兼備,這還用問嗎?”
眾人正僵持不下,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踏入錦榮堂中,約莫五十來歲的年紀。她走到祿王身后,語氣和緩:“四弟,你我也是同父同母的至親姐弟。”
祿王轉身,蹙眉問道:“長姐,你怎么來了?難道你也是被五弟的人騙來的?”
來者正是楚國長公主林瑭,她的女兒便是遠嫁陳國的陳國王后林環。
林瑭聲音溫婉,說話卻很是尖銳:“我可沒有你們一個一個那么愚鈍。我不是被騙來的,我是自己要來的。”
肅王問道:“自林環嫁去了陳國,長姐已經避世隱居多年,怎么今日忽然來了晟王府?”
林瑭道:“我就是想來問一問,楚國人心所向,是由晟王重開昭凰,可是他遲遲不去臨江,躲在虞陵這小地方,到底是在猶豫什么?”
晟王道:“長姐,我只是不想窮兵黷武。昭凰宮若是用兵強占,晟王軍不是做不到,但是那樣只會讓堂堂楚國國都也成為諸王爭執不休的戰場。時機不到,七王誰都無法自稱楚王。”
林瑭不耐煩道:“時機時機!真是可笑!等你們都老到長姐這個歲數的時候,等小宋王御駕親征打進臨江城,你們卻誰都無力還手的時候,再回頭瞧瞧敗在你們幾個庸人手里的楚國山河!”
歷王問道:“長姐是想推舉五弟為楚王?”
林瑭下巴微揚,看了一圈歷王、祿王、肅王和貴王,又將目光停在了晟王身上。她說:“陳國的王后是誰,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宋國想要打咱們楚國,咱們若是打不過,頭一個要找的援手是誰,你們也不會不知道吧?我方才在門外聽到九妹說‘德才兼備’,方能勝任楚王之位,很有道理。”
諸王怔怔看向林瑭,忽然意識到這位久久避世而居的長姐,實際是陳國王后的母親,是陳國國君的岳母。而陳國,是唯一能幫楚國牽制宋國的援手。林瑭雖無王郡之封,卻更勝于擁有楚地一郡。
林瑭繼續道:“三弟,這些年來,你變得臃腫貪婪,只知道賭錢,不堪大用。四弟,你的賢德,都是被你麾下的吹噓拍馬之人給吹出來的。六弟,你暗地里做了多少江湖黑道的勾當,雇人行刺過三弟、四弟、五弟和七弟多少次,你自己數得清嗎?七弟,你人云亦云,根本不懂治國之道,貴王郡里的賦稅之制被你來回來去改了多少遍,你還數得清嗎?既然要‘任人唯賢’,長姐便一力推舉五弟。”
晟王道:“多謝長姐信任。”
林瑭向晟王微微點頭,道:“我已派人將昭凰宮收拾整齊,五弟,你應盡快準備登基!你們幾個庸人若是還沒斗舒服,還沒斗痛快,不如先齊心滅了宋國,再高枕無憂地釀你們的七王之禍!”
恕兒笑看向林瓔,林瓔亦對她眨了眨眼睛。兩人默契,無需言語。
恕兒在恭喜林瓔的父親就要登基楚王之位,也恭喜林瓔即將成為楚國太子。林瓔則在贊賞恕兒的父親智計無雙,在最關鍵的時候,請楚國長公主出山主持,也在贊許恕兒的膽大心細,將六王齊齊騙到了晟王府邸,還巧用劉為說辭,以抵宋為由,使得七王聚心,終于肯愿重開昭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