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么?
課本上說,人是社會性和生物性的統一。
對杜倪而言,人是記憶。人的一切都是記憶構成的。
換而言之,只要記憶被輕易篡改,那這個人的發展乃至其本質都會產生天翻地覆無法想象的變化。
一個人在小時候因為不吃茄子被家長大罵一頓,導致以后一看到茄子就想起這一幕,就更不愿意吃茄子。
那如果把這段記憶刪除掉,這個人會吃茄子嗎?
這并不算是一個恰當的比喻,卻實在說明了記憶的可塑性和影響性。
而對杜倪來說,這的確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以家人去世作為時間截點,前后的杜倪從身體上來說都是一個個體。但是當父親還在時,那個幼小的自己更加外向,更加放得開自我,也更有活躍的動力。
可當家人去世后,他不得不去其他親戚家里寄住,保證有監護人的看管生活下去。在這種寄人籬下的環境下,自己的性格遭到了嚴重的壓迫和扭曲,變得敏感和內向。
這樣的經歷之曲折完全是因為那個無法言喻的悲痛節點所導致。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他還不至于一直在過去的日子里徘徊。他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人。
可是,他總覺得不真實,自己的記憶不真實。
時不時的一個夜晚,杜倪會做夢,總會做夢,夢到那慘絕人寰的場景。那凄慘的叫喊,撕裂的搶砸,仿佛都是眼前發生的事。
但是,那記憶是真的嗎?
雖被父親叮囑待在屋內,無論如何都不要出來。但是,他真的是這么做的嗎?
他不知道,亦如不知道現在這個自己是否應該活在世界上。
“杜倪,杜倪!”
熟悉的叫喊聲,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青春,好像二十歲的樣子。
她叫…顧若薇,是自己的同學,兼戰友。對的,是這樣的,記憶是這么告訴他的。
杜倪睜開眼睛,看向前方:顧若薇小跑而來,凱瑟琳緊跟在后。
他看了眼周圍:“你們沒事吧?”
“沒事。”顧若薇從手提的急救箱里抽出一包紙巾丟給他,“快擦擦吧,你現在太嚇人了。”
“什么太嚇人了…”
“當然是你的臉呀。”
杜倪接過紙巾,抽紙往臉上一抹——黏糊糊的淡藍色液體。
他愣了下,反應過來:“感謝。”
“不必客氣。”
“那個聚靈果實、異質種呢?拿到了嗎?還有剛才的颶風…”
顧若薇關上急救箱的手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對方,道:“它不就在你肚子里嗎?你隨便一抬手就把異質種的抵抗全部消滅掉了,然后幾口就把異質種吞了。”
“這樣嗎?”
杜倪摸了摸臉龐——那份記憶,就好像跟著臉上沾染的液體,一并被擦去了。完全沒有印象。
什么一下解決飆風,一下吞掉異質種。他的腦海里空空如也,根本沒有那種畫面感。
這種空虛和不真實感瞬間包圍了他全身上下。
可是眼下的界面給出的描述卻是如此真切:
支線:治愈傷勢已經完成,獎勵在返回原世界后自動結算 顧若薇打量著杜倪,許久,道:“你是杜倪嗎?”
“當然是呀。”
“這樣啊…”
顧若薇住了口,不再說話。可旁邊的凱瑟琳走了過來,道:“若薇小姐,恕我冒昧,你剛才叫魔王大人什么?”
“嗯?”
“我之前聽你對魔王大人似乎有特別的稱呼,什么牡蠣、特力之類的…”
瞬間,杜倪和顧若薇交換了個眼神——糟了,剛才危急時刻一下子就習慣性喊名字了。
杜倪咳嗽兩聲,聲線低沉回去:“因為顧小姐和我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出于對朋友關系的照顧,我一般會破例允許她隨意叫點稱呼。相信你能理解。”
顧若薇暗暗白了他一眼,但嘴上跟著附和:“沒錯,我和杜、魔王大人認識有些年頭了。感謝他能給我這點權利。”
一聽,凱瑟琳兩只眼睛都要發光了:“哇,剛才聽你們兩個談話,真的和負責人共事完全不一樣。就像、就像是平等的,兩個朋友。”
“昂。”
杜倪和顧若薇對視了一眼,也只得任由這小女孩誤解下去了。畢竟,演戲久了總會有點差錯的不是嗎?
“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于是,他們找到了原先進來的入口,順著樓梯走了回去。
整件事雖然有些波折,但整體來看還是非常順利的,一句有驚無險來概括可以說相當合適。
凱瑟琳提著裙擺,扭頭詢問:“話說,后面還有什么需要出席的活動嗎?”
“應該會有一個‘英雄之旅’的慶典,到時候來參加的代表會很多。之后就要靠你了。”杜倪解釋了下。
這個典禮一方面是為了修正之前魔王的過大架勢造成的壓迫形象,一方面也是為了彌補沒有開幕儀式的漏洞。
況且,按照任務的要求來看,只要儀式順利結束,應該就能回去了。
杜倪心里悶頭想著:感覺自己在這待了好長時間,怕是回去都不知道學校長什么樣了…
不過,他現在也不能讓凱瑟琳立馬回皇宮去探望自己的家人。她要扮演的角色遠比想象中重要得多。
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怕是他和顧若薇都回不去了。
所以,無論是出于對大局的考慮還是私心來說,都是需要避免的意外。
“這么做,會不會有點過分?”等和凱瑟琳分開后,顧若薇和他并排走在另一條走廊上,準備去房間處理事情。
“也沒辦法啊,至少最后自私點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杜倪嘆了口氣,帶著她返回了日蝕派的大城堡。說實話,住久了,狐賢的飯菜還是很讓人上頭的。
他們經過大廳,正準備向魔王房間過去時…
“你們放開我,我才是正義的!那個魔頭就是該死!”
“閉嘴!”
吵鬧聲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在走廊另一邊,兩個監獄長押著被拷死的彭陽往地下監獄走去。
不巧的是,彭陽正好看見他們兩個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