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秒,子彈貫穿的位置再次傳來了撕裂的痛苦。杜倪痛呼出聲,捂住傷口跌坐地上。
他沒辦法迅速站起來,但眼前,那個剛以為已經死透的推開身上的磚塊,慢慢站起來。
從外表來看,獵殺者顯然受了致命傷。身上的衣物全都被燒了個七七八八,焦黑的血肉也冒著蒸汽不斷向下滴著黑血。
然而,他的嘴里正咀嚼著什么。
杜倪面部流露出生理性的厭惡——他在吃自己的肉,更準確地說,喝自己的血!
眼睛看去——他的左手臂已經被活活吃去一整塊,里面的骨頭森然可見。但是,獵殺者的身體卻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嗯——這藥劑沒白買,燒焦的味道也不錯。既然獵鷹可以在懸崖上啄掉自己利爪,那我吃掉自己的肉活下來也不是什么問題。”
獵殺者嘴里吐出一堆殘渣,相對完好的右手舉起手槍,死死盯著杜倪的胸口。
“著了道是我的失策,但是我說過了——我會贏。”
杜倪想掙扎著站起,但以太幾乎耗盡,根本站不起來。
獵殺者舉的槍顫抖著,但他喉嚨深處依然發出狂笑:“沒錯,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拼命掙扎卻什么都沒有的絕望!”
“死吧!”
杜倪閉上眼睛,但沒有疼痛傳來。不對,槍聲不是從獵殺者槍口傳來的…
睜開眼,獵殺者腹部多了個血孔,鮮血溢出。
他轉頭看去——李信思站在他后面,雙手死死握著槍,一次又一次扣下扳機。
槍聲不斷響起,子彈一顆顆打進獵殺者的體內。但獵殺者只是連連后退,口吐鮮血,依然沒有倒下。
“區區、區區無名小卒也膽敢對我動手…”
李信思打空了彈夾,杜倪頓時后悔沒多給他幾個彈夾。
獵殺者捂著胸口,嘴角不斷滲出血絲。他的面容扭曲起來,道:“原來有同伴,看來真的是我失策了。好,今天到此為止,就放你們倆條活路吧。反正你那同伴也不敢上來。”
杜倪見獵殺者身體回轉,一瘸一拐向叢林走去。雖然傷口正在愈合,但瀕死的重創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恢復的。
如果獵殺者真的逃走了,那他就徹底失去了鏟除禍患的機會。天知道下一次對方會帶著什么樣的陰謀來殺他。
必須補刀,徹底殺了他,不然后面還會有犧牲者,他也會永遠處在惶恐不安中。
杜倪心里雖清楚這件事,但怎么也站不起來。
和荒漠護送不同,他可以用“這是虛假的世界”說服自己。但眼前這個可是真實存在的人類。
“杜倪,杜倪快起來啊!”
李信思的叫喊讓他緩過神來。他在李信思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豎瞳直望向獵殺者的背影。
不,不對。
必須殺了他。這次獵殺者殺了韓文山和科研人員,綁架了顧若薇。那下次呢?就像獵殺者自己說的:他是靠獵殺存活下去的,那份殺意和本能是不會消失的。
但那些犧牲者的家人怎么辦!那些和杜倪一樣陷入絕望,終日只得以淚洗面的人怎么辦!
杜倪握緊拳頭,忍著劇烈的疼痛,向前踏出一步:必須要殺掉獵殺者,阻止更多的不幸和悲劇發生!
“杜倪…”
“沒事。”杜倪看著掌心的鮮血,“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沖出去,對獵殺者大喊:
“喂,你該不會想臨陣逃跑吧,膽小鬼?”
瞬間,腳步停下。獵殺者被毀掉的面龐轉過來,沉默半響:“你說我——逃跑?膽小鬼?”
“該逃跑的是你們,只是放了條生路讓你們多茍活幾天!”
發黑的牙齒被咬碎,獵殺者的眼睛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怒。這正是杜倪要的效果。
杜倪看著他,閉上眼深吸口氣,重新擺起戰斗姿態。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現在…我一定要殺了你!”
杜倪的宣告被大聲喊出,在場的一切全都見證著。
“呵呵,殺了我?一只獵物也配殺掉高貴的狩獵者?”
“就憑你?”
獵殺者嘴里嘀咕起來,慢慢演變成徹頭徹尾的嘶吼。他握著被燒黑的匕首,大叫著向杜倪沖去。
杜倪跟著大吼,腳后撤一步,揮舞著拳頭沖去,和獵殺者扭打到一起。
“咳啊啊——”
二人扭打在一起,不再去講究任何的格斗技巧和章法,如同回到了原始叢林的野人搏斗一般。
杜倪一拳又一拳砸在獵殺者的每一塊骨頭上,像是要徹底砸碎他。而獵殺者也不斷用小刀配合強制貫穿捅傷杜倪的身體,企圖讓其失血而死。
李信思不知道誰會先倒下,現在比拼的除了身體似乎只剩下毅力。
這時,倒吊著的顧若薇安眠藥的效果開始消失,慢慢睜開眼睛:自己身下的湖口,緊捆住身體的細繩,還有冰面上扭打在一起的杜倪和獵殺者。
她回想起來了:自己被突然襲來的獵殺者綁架,然后脅迫杜倪過來和他決斗——那么,現在杜倪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和獵殺者搏斗著,試圖救下她。
“杜倪…”顧若薇咬著嘴唇,喃喃自語。
在完全不設防,貼近原始的格斗下,二人的身體都逐步到了極限,而給予對方最后一擊的殺心也冒出了萌芽。
這一刻,雙方只有最后的念頭:
殺了你!
杜倪握緊骨折脫臼的拳頭,對準獵殺者的胸口而去。而獵殺者也握緊匕首,直刺向杜倪的胸口。
如果擊中,二人都活不下來,頃刻喪命。
剎那間,內心揪痛起來,顧若薇大喊:
“不要——”
突然,獵殺者手里的匕首停頓下來,他眼里的獸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未出現過的一種東西,人類本應有的東西。
一剎那的猶豫毀掉了所有,而杜倪抓住了這個空檔,這最后的機會。
“呵啊——”
杜倪右拳帶上了最后的以太和火焰,硬生生穿進了獵殺者焦黑的胸膛,擊碎了胸骨和跳動的心臟,貫穿后背。
瞬間,耳邊傳來了湖畔的風聲。沒有慘叫,也沒有嘶吼,只有手臂上流淌的鮮血。
獵殺者的雙眼慢慢空洞起來,但杜倪卻看清瞳孔里流露出的——
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