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謙看著雪兒,那原本可人的臉蛋上現在淚眼婆娑,楚楚可憐。
吳謙緩緩說道:
“雖然你姐姐并沒有告訴我鳳公子的下落,但我仍然會遵守對她死前的承諾。我會上書給提刑司,保住你的性命。以后,你好好地活著,便是對你姐姐和爹娘最大的報恩。”
雪兒一臉迷茫:
“活?活著?我還能活下去嗎?”
一旁的楊煜一邊安撫孫環環,一邊對雪兒說:
“其實你姐姐現在死于非命,也算是一種解脫。否則到時候官府判她個凌遲處死,要承受的痛苦比現在多一萬倍。你還要謝謝吳知縣,他肯為你上書說話,你的命才能保住。”
吳謙搖了搖頭:
“不要謝我,謝你姐姐吧。她把鮮血涂滿了自己的雙手,卻換了你一個干干凈凈。”
忽然廟外面一陣吵鬧,像是一群人朝這里走了過來。眾人又緊張了起來。
小哥說:
“不用怕,是里正帶人過來了。”
原來小哥昨天晚上奔波了一夜,終于找到了當地的里正。小哥借著吳謙知縣的名頭,連哄帶嚇唬地讓里正安排村民連夜砍樹修橋,這才終于在第二天趕了回來。
里正想著反正橋都修好了,不如送佛送到西,給廟里那位升官的知縣送些吃食,好做順水人情,這才又領著人帶著飯菜趕來了。
眾人在這一天一夜里經歷了太多,早就又餓又乏,這些吃食正好給他們填肚子。
由于這里發生了命案,里正馬上就上報了縣衙。吳謙把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寫好,算是做了筆錄。然后又寫了一封給提刑司的信,交待當地知縣一定要和案子的卷宗一起報給提刑司。
當地知縣一口答應了吳謙。他相當于沒有出任何力就破獲了一起大案,今年的政績可以大書特書了,自然是滿心歡喜。
在把所有的案情調查清楚后,當地知縣安排吳謙他們好吃好喝休息了兩天,然后贈給了他一架新的馬車,就送他們繼續上路了。
馬車再次出現在前往臨安府的大路上,在前面駕車的依舊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車上米兒眉飛色舞地跟小哥講述著吳謙是如何智破荒野古廟案的,雖然小哥依舊一臉的面無表情,但米兒卻是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故事中。尤其是在講到鬼叫聲的時候,米兒更是瞪大著眼睛一臉害怕,小手在胸前一直攥得緊緊的。
米兒激動地講了半天,終于困意襲來,喝了口水在車里沉沉地睡著了。
小哥坐在車前趕著馬,問旁邊的吳謙:
“老吳,那廟里真的有鬼嗎?”
吳謙忍不住笑了: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
“那米兒說的那個鬼叫聲…”
“米兒是個小姑娘,我怕她聽了害羞,所以沒告訴她。”
“哦?”
“空山新雨后,野貓叫春時。”
氣氛沉默了一下,然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米兒原本熟睡的臉上,莫名泛起了一陣羞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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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推官小心門檻,這里便是你辦公的房子了。府里大大小小、有的沒的官員太多,原來的推官廳被知府改成他用了。這間房子是下官特地為你挑的,雖然小了點,但是光線好。昨兒我特地找人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您看看可還行?”
吳謙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子,點了點頭。他對房子的大小和奢華程度沒什么要求,在他眼中,再好的房子也比不上以前那個住了五年的茅草屋。他摸了一下桌面,上面非常干凈,沒有一絲灰塵。
吳謙回頭對一個年輕男子說:
“不錯。謝謝你,劉司理。”
劉司理連忙擺手,畢恭畢敬地說:
“不敢不敢,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這個人叫劉松,是臨安府的左司理參軍,簡稱司理,主管掌獄訟勘鞠之事。吳謙是觀察推官,刑獄之事也在他的職能范圍之內。
不過吳謙屬于幕職官,劉松則是諸曹官,地位和品級上比吳謙要低,吳謙算他的上司。
吳謙客氣地說:
“我剛從外地調來臨安府,才疏學淺,許多事務都不熟悉,以后還要靠兄臺多多幫忙。”
劉松忙說:
“吳推官過謙了!吳推官出身明法科,憑借一手刑獄勘測之術,破獲了幾個大案的事在下早就如雷貫耳。尤其是那個蒸骨驗傷之法,實在令在下大開眼界。兄臺之所以能從外地知縣升任臨安府推官,全是能力使然。我們幾個同僚私下里都說,這臨安府終于來了個有真才實干的官員了。”
“呵呵,劉司理和臨安府太自謙了。”
“唉,”劉松神色暗淡,“并不是下官自謙,只是這臨安府、這大宋實在是…”
劉松欲言又止。
米兒岔開話題說:
“哎呀,公子,咱們是不是應該去見見知府?”
王永之在信中告訴過吳謙,這臨安府知府名叫周之賀,真才實干沒多少,但妻子的妹妹在宮里做妃子,再加上他善于溜須拍馬,十年時間,便從一個小小的知縣干到了臨安府知府。
“沒錯,”吳謙對劉松說道:“還望劉司理幫忙帶路,在下剛到臨安府,理應去拜訪一下知府。”
吳謙是觀察推官,屬于知府的幕職官,相當于知府的助手。吳謙到臨安府報到之后確實應該先去拜訪一下知府。
只不過劉松卻面露尷尬之色,說:
“實不相瞞,知府最近太忙,沒空接待吳兄,所以才命我前來迎接兄臺。”
“哦?那他老人家什么時候有空?”
劉松搖搖頭說:
“呵呵,這下官可不好說。府治內要建香遠樓和竹山閣,對知府來說,這才是頭等大事,其他什么都要靠邊站。哪怕是出了兇殺案,他老人家也懶得管。”
米兒瞪了瞪大眼睛,不解地說:
“建高樓需要知府親自看管嗎?”
劉松冷笑道:
“不親自看管,怎么能管理錢財流向?不能管理錢財流向,那樓不是白建了。”
聽劉松言語之間的意思,他對整個臨安府的官場環境充滿了失望。尤其是這個臨安府知府,在他的描述中是個一心只顧著興土木撈錢,不務正事的庸官。
“等一下,”吳謙打斷他說:“你剛才說,兇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