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火,但終究會被潮水一樣擴散的黑暗給吞沒,隨即羊城市街道的路燈亮起,給人來人往的人們照亮了路面。
7點左右,楊灝天拎著打包好的晚餐,背著吉他來到劉小妮單位樓下。
下午劉小妮打電話給劉寶,說想吃他親手做的白切雞,還要讓楊灝天過來給她唱歌,這樣的要求讓楊灝天有點哭笑不得,給她一種劉小妮好像是要奔赴刑場一樣的感覺,在點著自己最喜歡吃的晚餐,而且還要有音樂陪伴。
來到樓下的楊灝天跟值班室的保安說了一聲,值班的保安便拿起座機給劉小妮打去。
此時劉小妮正在三樓做著節目開始前最后的準備,今天她已經感覺到同事們或冷淡、或嘲諷般異樣的目光。
忐忑不安間,人未走茶已涼,是她此時的心理寫照。
直到樓下保安室打來內線電話說楊灝天在樓下,馮小妮將工位上的私人物品放在一個小紙箱里,隨口跟同事說了句我出去吃飯,就離開了辦公室。
“我餓了,陪我吃完飯你再回去。”
樓下,馮小妮接過楊灝天手里的餐盒,命令的語氣說完后,朝著單位旁邊的小型人工湖走去,后在湖邊的柳樹旁邊一排的石板凳隨意挑選一張坐下。
楊灝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BB機大小的收音機揚了揚,“姐,我會在這里等你下班,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劉小妮感受到楊灝天的關懷,頓時心里升起一陣暖意,但嘴里卻嫌棄地說:“便宜你了,姐還要陪你呆到8點半再上去。”
說完后,她坐在板凳上的打開飯盒,聞著飄來濃濃的雞香味,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好了,小天你給姐唱首歌,就唱那首南山南。”
“得嘞,您請坐穩咯。”
楊灝天一臉搞怪的模樣,讓劉小妮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一會兒,湖邊開始蕩漾著優美的吉他旋律,楊灝天的歌聲鉆進劉小妮的耳朵里,似乎成了最好的下飯菜,讓她頓時胃口大開。
十幾分鐘后,劉小妮起身將手里的飯盒扔進垃圾桶里。
“姐,喝口水。”
楊灝天打開一瓶汽水,遞給劉小妮。
劉小妮接在手里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氣,“好舒服啊,算你小子有心,還知道姐喜歡喝這個牌子的汽水。”
楊灝天沒有接她這個話茬,反問道:“周健是不是已經在樓上了?”
“嗯,在秦主任辦公室里,現在我的同事基本上都不理我了,人心能暖人,也能涼人。”
楊灝天看著劉小妮說話時從板凳上站起往前走著,連忙跟了上去。
“小天,你知道我現在心里最愧疚的是什么嗎?”
“姐,人生路很長,如果你覺得對誰有愧疚,以后可以想辦法補償,只要沒傷了人心,這就不算什么大事。”
劉小妮走到湖邊看著夜色中的水平面說:“我媽是潮汕人,我媽去世以后,我爸一直想去那邊生活,那里有他們年輕的回憶,只是一直放不下我,他才陪著我,一直沒去。”
“寶哥肯定是考慮你多過于考慮他自己,想你生活的開心點,所以才放下自己的思念,才會在農林下路開店陪著你。”
“可是我的堅持卻讓我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就像今晚明知結局,卻還要堅持,我辜負了我爸對我愛。”
馮小妮的眼睛里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將頭靠在楊灝天的肩膀上,慢慢打濕他的肩膀。
人在逞強,淚在投降。
楊灝天不知所措,只能讓這個一直在假裝堅強的劉小妮靠在肩膀上發泄著。
長期在壓抑、委屈的環境下工作,或在無人的地方大哭,或在親人的肩頭痛哭那是最好的發泄方式。
大約十分鐘過去,逐漸平靜的劉小妮從口袋里拿出紙巾,背向楊灝天擦了許久,才回過頭來看著他威脅道:“沒見過美女哭啊,你要敢說出去,我打死你”,說完后,繼續沿著湖邊走著。
終是意難平,欲靜又不止。
楊灝天沒有說話,只是跟在她身后默默地走著,他明白劉小妮心中的忿忿不平,任誰也不能一下子從“一朝好景終散盡”的心如冷灰中快速恢復過來。
兩人沿著人工湖走了兩圈,垂柳絲伴著滿湖綠水,即是今夜蕭索情狀的旁觀者,也是劉小妮如同水流向下一般執拗的見證。
楊灝天走到劉小妮身邊說:“姐,不如咱們回家吧,今晚這節目不做了。”
劉小妮轉過頭看著他嫣然一笑,淡淡地說:“我再教你一個做人的道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終。”
把事情上升到做人的高度,楊灝天只能苦笑不已,但對于劉小妮為人處世的態度,他在心中燃起佩服之意。
.........
時間來到9點整,楊灝天站在馬路邊上看著道路兩邊奔流不息的汽車來來往往,猶如一條條金色的長龍在舞動。
他右手兩根手指夾著燃燒到一半的香煙,另一只手握著收音機,兩只耳朵各塞一只耳機,聽著耳機里的音樂聲落下,然后劉小妮的聲音出現。
“聆聽你的聲音,撥動你的心跳,讓音樂傳遞你我的心聲。大家好,歡迎收聽今晚羊城電臺音樂之聲節目,我是妮子。”
這時從馬路上駛來一輛紅色的QQ車,在楊灝天身邊緩緩停下。
當一雙雪白的大長腿出現在他視線時,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也隨之而至。
“小天,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藍嵐一邊打著招呼,一邊關上車門,走到楊灝天的身前站立。
楊灝天摘下左邊耳朵里的耳機,意外的眼神看著她說:“嵐姐,你怎么來了?”
藍嵐笑著說:“我去典雅樂器里找你,你沒在,我就猜你來了這里。”
楊灝天回頭看了眼電臺大樓三樓亮著燈光的地方,然后回過頭說:“今天妮姐最后一晚在這里上班,她的情況不太好。”
藍嵐聞言急忙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楊灝天將另一只耳機也摘了下來,將劉小妮最近的事情說了一遍,藍嵐聽說是周健要在今晚的節目里給自己閨蜜使絆子的時候,容貌姣好的臉上當即露出一絲怒意,走到副駕駛座位上把包拿在手里,拿出公司配給他的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你好,上官副總,我是羊城市美樂唱片的藍嵐,我們去年在燕京見過面的。”
“你現在有沒有在收聽羊城市音樂電臺的直播,我希望你可以馬上通知周健,不要做出自毀前程的事情來。”
“我憑什么這么說?你不用管,反正你最好現在聯系他,大家都是做唱片的,培養歌手花費的資源和時間都很寶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看著辦吧。”
說完后,藍嵐將電話掛斷,然后轉身就朝著電臺大樓走去。
“嵐姐,你干什么去?”
“我去妮子的直播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貨色,敢做出這種事情來。”
藍嵐說話的語氣就像暴怒的小獅子,即狂野又不失韻味,看的楊灝天一愣一愣的,他第一次知道女人發火居然也可以這么好看,這么有誘惑力。
藍嵐在值班室亮出自己的名片,跟保安說要進去找人,保安大叔一看她名片上頭銜,于是點頭指著大門的方向放她進去。
而楊灝天此時跟在藍嵐后面,而且還有一個吉他背在身上掩護,保安也沒有認出他是記憶中劉小妮的弟弟,以為他是美樂唱片公司的歌手,也就一并放了進去。
此時劉小妮在直播間里和周健各自坐在一邊,兩人頭上都戴著監聽耳機。
劉小妮正對著耳麥說:“真是精彩的一晚,我們享受著周健給我們帶來的音樂,也從各方面了解到了周健對音樂的獨具一幟的見解,還有周健那驚人天人的才華,我相信各位聽眾也是意猶未盡,在剩下的時間里,讓周健再跟大家聊聊新專輯的消息吧”
話音剛落,周健的聲音在她的耳機里響起:“今晚在音樂之聲作客,是我非常幸運的一晚,我很感謝各位聽眾的支持。我的新專輯主打歌送別是一首民謠,由本人創作。不知道妮子對民謠有什么見解,我知道你在音樂之聲是非常優秀的主持人,對音樂也一定有著很深的理解,是否能和大家一起分享呢?”
周健的話,等于在向劉小妮出言挑釁,要知道這是個采訪,采訪的主題是周健的專輯唱片,任何時候也不會有歌手向主持提問的。
而現在,反轉的事情卻出現了,讓播音室對面的DJ也感覺到不對,因為這個內容已經脫離采訪稿了。
劉小妮聽見周健的話后先是怔了怔,心里一種不好的感覺悄然升起,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再看看播音室里坐在另一邊的劉曉梅此時直了直身子,似乎準備著什么。
無奈之下,劉小妮只好隨機應變道:“周健你真是難為我了,我雖然是音樂節目主持人,也是音樂學院的畢業生,可是我哪里方便去談見解啊。”
周健繼續加了把火,再次逼問,“妮子謙虛了,作為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在音樂類節目那么長的時間,肯定有著一定的音樂才華,相信那么多的忠實聽眾也會有興趣多了解一直喜歡的主持人的音樂才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