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們在營帳外等候了許久,童虎將軍才穿戴好鎧甲從里面施施然走了出來。
童虎的臉上沒有倦意,眼角和口鼻這些地方被清理的干干凈凈。
可見他早就醒了,只是沒有出來罷了。
“哈哈哈,諸位小英雄怎么一大清早就聚在我大帳外,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為何不讓人通傳一聲,叫你們等著急了。”
童虎大笑著和少年們打招呼,然后又扭過頭狠狠地訓斥了親衛們一通,大意就是“這些都是龍殿派來的貴客,我都要小心招待,你們怎么可以讓他們在外面等我”云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在睜眼說瞎話,但童虎做出了姿態,少年們也不能抓住不放。
再怎么說童虎也是邊軍大將,他們連龍殿龍衛都不是,拿什么和對方計較?
“童將軍,昨夜接風宴上咱們沒說起正事,今天確是不能再耽擱了,軍營中的龍患到底如何,前因后果你得找個人和我們細說一番。”一少年說道。
童虎哈哈一笑:“原來是這件事,這樣,你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我帶你們參觀一下軍營,你們肯定很好奇軍營里是什么樣子吧,咱們可以邊參觀邊聊正事。”
少年們聽說要把其他人全部召集過來,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可童虎既然如此說了,他們也不好反對。
當下,有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臨時居住的營帳,把昨夜大醉、此時還沒醒來的人全部喊了起來。
沒睡醒的少年們報怨不止,磨磨蹭蹭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待少年們全部聚集起來,童虎立刻讓親衛們清道,帶著少年們參觀起軍營來。
“世人都說入行伍是個賣命的活兒,這我不否認,但要說行伍里生活艱苦,那我是不同意的。
咱們當兵的,守的是國土,守的是社稷,朝廷無論如何都不能虧待了咱。
不說別的,就說吃穿用度吧,別的地方我不清楚,反正我這兒的兵,每個我都讓他們吃飽喝足,武器鎧甲都是新打造的。
讀書人說工什么利,我覺得就很有道理,咱們吃的飽飽的才有力氣操練,操練出了一身本事,穿戴最好的武器鎧甲,上陣殺敵才能無往不利。
你們看那邊跑圈的,他們算是我手里最差的一批人了,但你們看他們身上的腱子肉,沒個半年好吃好喝供著,他們能練出來才有鬼了。
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就一個愛兵如子,我把最好的東西給了他們,上了戰場,他們才會拼命…”
童虎喋喋不休的說著,臉上滿是自的之色。
同行的少年們齊刷刷黑著臉,萬般無奈地聽他在那里絮叨。
其實他們根本不在乎軍營里的生活如何,他們是龍殿的獵龍人,來這里只為完成晉升龍衛的考核任務。
可童虎說了大半天,愣是連一句和龍獸有關的話都沒說,這不禁讓少年們在心中暗暗著急。
好容易等童虎把軍營里的點點滴滴介紹完,時間又到了中午飯點,童虎把話一收,帶眾人前去用飯。
食不言,寢不語。
這是學堂老先生教的話,但讀書人當中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反而是軍營中紀律嚴明,正經吃飯的時候沒人敢說話。
少年們被這氣氛感染,自然也不敢多說。
心焦的吃完午飯,心說這會兒你總該開始談正事兒了吧?
可童虎就不,他說軍人要時刻保持警惕和體力,訓練結束后要睡個午覺。
好家伙,照這句話來說,那些個兵丁士卒睡午覺是應該的,人家訓練了一上午,休息一下沒問題。
可問題童將軍你上午干什么了?
起的又晚!
又沒訓練!
就光帶著他們在軍營里閑逛了!
這種程度的體能消耗大抵也就和吃完飯后走上幾步消消食差不多了。
就這你也好意思恬著臉說辛苦,要去睡午覺?
可但是!
還是那句話。
這里是軍營,是童虎的地盤,他童虎想做什么都行,其他人管不著,也無權干涉。
龍殿這五院的少年都不是傻子,看童虎將軍的反應就知道他不想談龍患的事情。
這一情況屬實讓少年們費解。
首先來說,遇到龍患的是邊軍,損失最大的是邊軍,最該頭痛的也是邊軍。
童虎為邊軍大將,他承擔的壓力應該最大才是,可看情形,怎么感覺他一點都不著急呢?
“你們說…會不會是軍營里的龍患已經解決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跟我們解釋,所以故意拖著我們,等我們自己發現?”
“我覺得有這種可能,不過這似乎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吧?”
少年們議論紛紛,陳康也湊到陸錦年耳邊小聲問道:“錦年,你說他唱的是哪一出啊?”
陸錦年搖頭:“我對童將軍沒有了解,猜不出他的想法,不過,他既然沒有選擇立即告訴我們,應該是有他的用意吧,我們等著就好,著急的不止我們。”
陳康點點頭,又帶著幾分氣惱地說:“我是感覺這個童大將軍沒把咱放在眼里,覺得儒、釋、道三家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咱們這些連龍衛都不是的獵龍人更加解決不了,所以故意耗著,等我們知難而退,他好去找龍殿要一二品的龍衛來。”
陸錦年暗忖不是沒這種可能,但可能性依然很小。
龍殿在朝堂中一直和兵部以及武將來往密切,如果童虎真覺得有必要,強勢一些提出要求,龍殿也不會不滿足。
而且以龍殿的水平來說,他們也不會把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作為龍衛的晉升考核讓他們去做。
至申時,也就是下午三點左右,軍營中出現吵鬧呼喊之聲。
有兵卒闖入少年們的營帳,請他們前去獵龍。
少年們精神為之一振,心道這龍獸可算是出來了。
他們等待已久,早就按捺不住,紛紛提了武器裝備前往龍獸出沒的地點。
龍獸就一頭,誰殺死就算誰的,在大家不知道最后這關考核的評判標準時,率先殺死第一頭龍獸的隊伍肯定占有優勢。
少年們爭先恐后來到龍獸出現的地方,結果發現這只是一頭四星龍獸,連妖術都沒覺醒。
這樣的龍獸對龍殿的一眾少年們來說實在太小兒科了,除非是在龍獸的主場,它們憑借本土優勢還能和少年們周旋一二,可在軍營中,這頭四星龍獸根本翻不起浪花。
而且這種等級的龍獸顯然不會被龍殿拿來作為晉升龍衛的考核。
當然,話雖如此,少年們卻本著寧殺錯莫放過的心態,一齊出手將龍獸給殺了。
有趣的是,因為出手的人太多,最后竟然沒法分辨到底是誰給龍獸的必殺一擊。
好在龍殿這邊也沒做出回應說任務已經完成,由此可見他們的猜測是對的,這頭龍獸與任務無關,應該是誤闖進來的。
龍獸的歸屬權是沒辦法確定了,但穢珠被邊軍收走了。
少年們不了解軍中的規矩,什么都不敢說,什么都不敢問,反正四星龍獸的穢珠也不是很珍貴,邊境有的是龍獸,隨便出去轉一圈就能弄到,沒必要和邊軍發生不愉快。
也許是習慣了龍獸的出現和死亡,以及它所早晨過的破壞和傷亡,龍獸剛被鏟除,軍營就恢復了原有的秩序。
該操練的操練,該巡邏的巡邏,還有一個被親衛護在營帳中午睡、連龍獸的動靜都沒能讓他醒來的童虎大將軍。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少年們除了獵殺一頭四星龍獸外,關于考核內容一無所獲。
到了晚上,午睡了一整個下午的童虎大將軍又出現了,還是和昨天夜里一樣,大擺宴席,燃起篝火,請出歌姬和舞姬,盡情吃喝,及時行樂。
陸錦年坐在細微上,看著面前擺放著的豐盛美食,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雖然童虎說過他從不在吃穿上吝惜,朝廷上或許也給予了極大的支持,但朝廷撥的錢糧是有定數的,尤其是糧食,運輸成本極大,再加上各方克扣,真正能運到這兒來的勉強也就夠兵卒們吃飽,哪來的條件這么鋪張?
酒足飯飽后,少年們悶悶不樂的返回營帳去休息。
不用提,這場晚宴,童虎將軍喝了個“酩酊大醉”,舌頭都捋不直了,就別想他說龍患的事情。
“這位童大將軍花樣還挺多的,一會兒起晚了,一會兒要午睡,現在干脆裝醉,我看他就是不想透露消息給我們,指不定憋了什么壞呢。”陳康冷哼道。
陸錦年看了看左右,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背后莫說人,這可是軍營,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你這話被人聽了去,他不說,他手下的人也會找你麻煩的。”
陳康一臉不屑:“那又怎樣,我還怕他不成,我是來幫他解決麻煩的,他求我都來不及,還敢找我麻煩?”
如果不是他把聲音壓的很低,陸錦年差點就信他了。
“你就少說兩句吧,沒人把你當啞巴。”蘇繡錦瞪了陳康一眼,然后對陸錦年說:“不過說真的,錦年,再這么下去不是辦法,那個童虎大將軍是咬死了不想說,我看還是得咱們自己想辦法。”
“我同意。”潘振南啃著一只大雞腿舉起手說道。
“刀哥昨天晚上就開始行動了,不過沒得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如果今天還是一無所獲,那從明天開始,我們分頭行動,我和老段出去一趟,其他人跟刀哥在這里耗住童將軍。”陸錦年說。
段鴻點了點頭:“好。”
陳康不樂意了:“錦年,咱倆認識的時間最長吧?你出去玩帶老段不帶我?”
段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帶你出去是玩,帶我出去是辦正事兒。”
“嘿!我發現老段你最近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陳康橫眉掐腰。
“好了陳康,你可給我住嘴吧,說正事的時候你能不能別老瞎攪和,煩人!”蘇繡錦踹了陳康一腳,然后對陸錦年說:“錦年,你跟老段去吧,我們三個肯定看死了童將軍。”
“你等會兒…”陳康攔了她一下:“我們三個?數錯了吧,是四個,還有刀哥呢。”
蘇繡錦白了他一眼:“你當刀哥跟你一樣閑呢?他也要辦正事,我們三個就好好守著童將軍就好。”
“我…”陳康一臉無語。
夜半時分,刀哥從夜色中歸來,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營帳的一角,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刀哥,有什么發現嗎?”陳康從被窩里探出頭來小聲問道。
刀哥訝異了一下:“你怎么發現我的?”
陳康嘿嘿一笑:“我一直盯著呢,就等你回來。”
刀哥:“…你可真閑。”
“怎么你也說我閑?”陳康更郁悶了。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賊兮兮地繼續問道:“刀哥,你到底發現了什么沒有?偷偷跟我說,現在咱們是一邊的,陸錦年和段鴻那兩個人要叛變,他們打算出去找線索,還不帶上我們,把我們拋棄了。”
刀哥瞥了他一眼,走到陸錦年床邊把他拍醒:“錦年,來一下。”
陳康:“…”
“叛徒!”他罵罵咧咧地蒙上被子,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了。
營帳外,刀哥抓著剛被叫醒的陸錦年躲開了所有的巡邏士兵,來到一處守備森嚴的營帳對面。
二人藏在陰影中,沒有被對面的兵卒察覺。
“刀哥,大半夜的你帶我來這里干嘛?”陸錦年小聲問道。
“你看那邊。”刀哥一指對面,說道:“昨天和今天宴席上的那些歌女和舞女就住在里面。”
“所以呢?你大半夜不睡覺帶我來看姑娘!?”
“…不是。”
“我當然知道不是,跟你開個玩笑。”陸錦年微微一笑,接著收起了玩鬧的心思,正色道:“你是懷疑這些舞女和歌女跟龍患有關?”
“…不是。”刀哥搖搖頭,從腰間的束帶里翻出一張字條。
“這是什么?”陸錦年問。
“我剛才潛進去想查看一下情況,一個舞女發現了我,并把這張字條交給了我。”刀哥說道。
“全是女子居住的營帳里,你一個男子忽然出現,她發現了你居然不是第一時間呼救,而是塞給你一張字條?”陸錦年從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他把字條展開,上面寫著兩個字:救命!
陸錦年瞳孔一縮,當即把字條撕碎藏好。
“你想救人?”陸錦年問。
刀哥搖頭,又點了一下:“救不了,但要救一下。”
“理由?”陸錦年問。
“那個舞女身上有愿力的氣息,和籠罩在軍營上空的愿力氣息十分接近,我覺得她可能知道點什么,或者龍患和她有關。”刀哥緩緩吐出一個讓陸錦年欣喜的消息。
但是…
“怎么救?”陸錦年看著對面戒備森嚴的兵卒,不是很樂觀的說:“這地方守備太嚴密了,想不被人發現進去都難,更別說悄悄的把人帶走。”
刀哥點頭:“嗯,本來我也沒辦法的,但是剛才聽陳康說你打算和老段一起出去找線索,所以…”
“等會兒!”陸錦年低聲打斷,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刀哥:“你不會是想…”
刀哥點點頭,斬釘截鐵道:“對!”
陸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