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巡街,一邊聽打更人說著這三條街區大大小小的事情,陸錦年覺得自己真帶對人了。
三班衙役固然是中州城的“霸主”,可論及更私密的事情,沒人比打更人更了解。
旁的不說,單就城里幾位官老爺、大財主,他們每天夜里去了哪兒,和誰見了面,又睡了睡,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陸錦年對這些地主老財家的花邊沒什么興趣,本來么,人家有那個財力,再者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你且聽聽就罷了,還能把他們怎么著不成?
他感興趣的是打更人偶爾透露出來的一些詭異事件。
比如,誰誰誰家死人了,人死的蹊蹺,州牧老爺都不敢管,最后不了了之。
又比如,哪哪哪家出了離奇的事兒,大半夜的有女子吟哦,若是有人出去尋了,第二天必不見了蹤影。
還有些比較常見的,某家大人打死了孩子,某個丈夫打死了妻子,某某妻子刺死了丈夫之類。
這些事情,里里外外都透著詭異,普通人看不明白,只覺得詭異非常,心驚膽戰的,壓根不敢去觸碰。
可對獵龍人來說,這些細枝末節中不乏有龍的信息,一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往往就是龍獸干出來的。
比如那個大半夜家中有女子吟哦的張員外家,明顯就是有龍獸在作祟,陸錦年暗暗記下了地方,好等夜里巡街的時候再去查看。
二人在三條街上逛了一圈,打更人不停地給陸錦年介紹自己的熟人,一副要展現自己龐大人脈的樣子。
陸錦年暗笑他白費功夫,他給自己介紹的這些人,他們未必愿意認識他啊。
不過,讓陸錦年稍感意外的是,這些人都十分給面子,打更人剛介紹完,對方就熱絡的和他攀談,甚至邀他過府一敘,只是陸錦年有公務在身,自然是推辭了的。
對方也不在意,笑著請他有空再來。
這感覺就很奇妙。
獵龍人何時這么吃香了?
巡街一圈又回到茶樓,陸錦年拾級而上,找到了正在飲茶的陳康,把剛才的遭遇告訴了對方。
誰知對方哈哈一笑:“錦年,這你都看不明白嗎?你啊,書讀得多了,也讀傻了,你仔細想想現在是什么裉節兒。
各地都鬧水災鬧龍患,中州城的龍衛和獵龍人都被調出去不少,只剩下我們這些人了。
他們這些愛財惜命的,可不得跟我套套近乎,讓我們多關照他們一二。”
陸錦年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我之前答應的,就不去了罷。”
“不去怎么行,要去,必須去。”陳康趕忙阻止道:“錦年,你可別犯糊涂,我們接下巡街的任務,固然獵龍才是根本,可你同樣別忘了,獵龍的本質是為了獲取資源,通過這些資源再換取更強大的力量和武備。
骨牌是龍殿的硬通貨,金銀是大名的硬通貨,你也許更看重骨牌在龍殿的價值,可金銀也是不可或缺的財富,往后行走江湖用得上,跟寺廟、道觀購買符紙、經文也用得上。
總之,任何一個能賺錢的機會都別錯過,更何況是這種與我們任務不沖突的機會。”
陸錦年一想也是,巡街到哪里都是巡,無非就是個先后順序,從哪里開始不是開始?
更何況,他今天從更夫那里聽來的許許多多奇怪的事情也都跟這些大富之家有關,要是真有龍,他覺得多半也是藏在這些人家中。
“那晚上我們一起走一趟。”陸錦年有了決斷。
陳康笑著點頭,給陸錦年倒上一杯茶:“來,喝茶。”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大半,中州的天,黑了,千家萬戶燃起燈火,火光沖天,映紅了深邃的夜空。
整一個白天,第八院都沒有接觸到任何跟龍獸有關的事情,倒是旁邊幾個區域聽說獵到了龍,那幾個少年得意壞了,大張旗鼓的宣傳。
陳康的好心情就是這樣被敗壞的,連帶著王茂也倒了霉,被陳康劈頭蓋臉的一通罵,說他沒能耐,連頭龍獸都找不出來。
這事兒王茂也委屈,龍獸豈是他能找來的?
而且這種東西,他巴不得一輩子都別遇上,讓他去找…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陳康,你別亂撒氣,他們獵到龍是他們的運氣,歸根結底,沒有龍才是最好的。”陸錦年勸了一句。
“那也不行,這次獵龍是給雙份獎勵的,保不齊對晉升龍衛還有影響,現在他們獵到了龍,高枕無憂,我們可就危險了,都是這群廢物,一點用都沒用。”陳康氣急敗壞道。
“陳康,你過分了,這班衙役不過是尋常百姓,遇到龍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你卻想讓他們去找龍,你這是要害死他們嗎?”蘇繡錦蹙著眉硬頂了一句。
“我…”陳康啞然。
對啊,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遇到龍必死無疑,我這…
陳康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對衙役撒氣是沒有道理的。
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他是不會收回來的。
“算了,他們不行我們就自己上,錦年你今天不是打聽到幾個地方嗎,我們現在就去,我就不信了,偌大的中州城,連頭龍獸都找不出來。”
陳康說著,頭也不回地沖出茶樓。
蘇繡錦和陸錦年幾人面面相覷,最終嘆了口氣道:“走吧,一起跟上去看看,他現在犯倔,勸不回來的。”
刀哥一馬當先,從窗戶躍了出去。
潘振南有樣學樣,可腳一抬,又猛地縮了回來,訕訕道:“我的乖,這是三樓啊…”
沒有龍氣激活伏龍法,獵龍人從三樓跳下去也是要摔出問題來的,刀哥神勇無敵,做什么都不讓人覺得奇怪,但潘振南可不敢去學。
陸錦年和蘇繡錦都笑了,紛紛抬手拍了拍潘振南地肩膀:“走樓梯吧。”
三人“鏜鏜鏜”下了樓,剛走出茶樓大門,就看到刀哥站在馬路上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猙獰。
“刀哥,你怎么了?”潘振南上前詢問。
“沒事。”刀哥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字眼,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陸錦年目光落在了刀哥的腿上,他的腿在抖…
抬頭看了一眼茶樓三樓的窗戶,陸錦年“嘖”了一聲,心里暗道:“就算是刀哥,也不是真的無所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