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沉默片刻,道:“我一個條件,你若答應,兩月之后,待我成年,便可完婚。”
余生神色一喜,臉上的肉肉微微顫動,她輕輕問道:“什么條件?”
“我要修習貴府的三式拳法。”
眾所周知,余府的根基所在,便是這三式拳法。
傳聞很久很久以前,余家祖上家門敗落,那時還是一介平民書生的余家先祖無力出人頭地,閑游山野之時,遇見一位農夫。
書生的口活兒向來不錯,兩人相談甚歡。
臨別之時,農夫授予書生三式拳法,后被稱為“農夫三拳”。
得了拳法的書生就此棄文從武,之后十數載更是在江湖上闖出偌大的名號,光宗耀祖。
多年后,書生回到當初的那座山野農舍,卻不料眼前竟是一道斷崖。
書生這才驚醒,原來是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靈修。
畢竟除了靈修,還有誰有本事憑空變出一道斷崖來?
再之后,已經不是書生的余家老祖走南闖北,最終落戶青城。
而余家也世代在此開枝散葉,數百年的發展,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而那農夫三拳,也成了余家世代相傳的傳家秘籍。
由此可見,農夫三拳對于余家的重要性。
聽了蘇凡的條件,余生沒怎么說話,倒是一旁的傴僂老者眼神大寒,冷聲道:“此等秘籍乃是余家根基,從不外傳,你小子別仗著得了小姐青睞,便可得寸進尺。”
蘇凡反唇相譏道:“老頭,說起來,你也不是姓余吧,既然傳了你,那為何不能傳我?”
老者面色一紅,沉聲道:“老夫乃是府中供奉,死生皆為余府,自然不算外人。”
蘇凡撇嘴道:“那我還是余府未來姑爺呢。”
老者大怒,斥道:“好個牙尖嘴利的無知小兒。”
說完便要動手收拾蘇凡,卻不料被一旁的余生攔住。
她笑吟吟的看了眼蘇凡,眼神中竟透露了濃濃的欣賞之意,點頭道:“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老者眉頭一皺,不咸不淡道:“茲事體大,望小姐三思,老夫覺得還需老爺做決定。”
余生淡漠道:“我自會與他言說。”
老者聞言,便沒再多說。
一旁的蘇凡聽著兩人簡短的言語,心里樂開了花。
“果然,這余生與她那父親的關系并不怎么好。”
余生看著蘇凡,微微一笑,道:“明日給你答復。”
說完便帶著老者離去。
待到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之后,蘇凡才重新躺回椅子上,神色恬靜,似乎成竹在胸。
黑驢則一個蹦跳,來到桌前,對著那一大桌豐盛飯菜大快朵頤。
余府一間書房門口,身形傴僂的二供奉看著緊閉的房門,饒是以他的耳力都沒聽清里面的動靜。
不多時,身材臃腫的余生緩步走了出來,看都沒看老供奉一眼,徑直離去。
二供奉皺了皺眉,瞥了眼那道龐大的背影,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厭惡,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余府家主是一位相貌威嚴的中年人,身形健碩,卻是青衫文士的打扮,此刻正端坐在桌案旁看書。
見到二供奉進來,中年人開口說道:“聽說新來的小子實力不錯?”
二供奉恭敬答道:“后天巔峰的水準。”
余家家主點點頭,問道:“來路底細可曾明了?”
二供奉說道:“觀其出手像是普通江湖中人,根據老奴前幾日派出的眼線所言,此子行蹤飄忽不定,之前出現在湖畔應是巧合,而從這幾日他的表現來看,確實沒有什么可疑之處。”
余家家主略作沉吟,道:“那便無妨,吩咐下去,讓幾個身手敏捷的盯著他,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府半步。”
二供奉心中一驚,試探問道:“老爺這是答應了大小姐?”
余家家主點頭道:“你既然都說了那小子沒問題,而且實力又剛剛好,既如此,何不來個順水推舟?”
二供奉欲言又止。
余家家主笑言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那三式拳法乃我余家立根之本,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他能開口直言此事,也算是有點野心,少年嘛,急功近利些,倒也正常,這種人掌控起來,可容易得多。”
他頓了頓,接著道:“再說,世人只知我余家三式拳法威力驚人,卻不知為了這拳法,我余家列祖列宗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既然想學,便給他學。”
余家三式拳法有個極大的弊端,這是余家嫡系才知道的秘密,一旦學習了這本拳法,實力增長的同時,肉體也會遭受普通人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烈疼痛。
那種痛楚,仿佛要撕裂每一寸血肉筋骨,折磨人的同時,還會折損壽命。
而目前所知,唯一能緩解這種劇痛的,便是余家家主手中掌握的一種丹藥。
疼痛能夠緩解,但因此折損的壽命卻無法再度延續。
所以歷代余家家主的壽命都很短暫,根本就無法安享晚年,一般到一定年紀,就要傳位給下一代,而后對外宣稱閉關修習仙法,實則不日便會壽終,其葬禮也會推遲數十年。
這自然是余府的障眼法,掩人耳目而已,倘若讓外人知曉此拳法弊端,那必然會勸退很大部分前來投靠的江湖高手。
一旦沒了那些外來高手,余家也會漸漸敗落下來,畢竟余家的主力,還是那些供奉客卿之流。
眼下這一代余家家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需要盡早選擇下一代繼承人,而第一繼承人,自然是他的兒子。
但在三年前,他的兒子得知這一秘聞之后,便不肯接受這份家族榮譽,準確來說,是不愿接受這隨之而來的“詛咒”,毅然決然的離家遠走。
余家家主對此并未過多阻攔,因為打心底對兒子的做法感到欣慰,畢竟做了他二十多年前想做卻不敢做的決定。
第一繼承人離開了,余家總歸是要繼續繁榮昌盛下去的,所以擔子便落在了女兒余生身上。
天降橫禍的余生得知此事之后,開始變得癲狂,她從未想過成為一家之主,只想安安靜靜的做個大小姐,幸福安穩的度過一生。
誰曾想,“詛咒”降臨。
為此,她也曾奮起反抗,但終是無果。
走投無路的余生開始胡吃海喝,過度縱欲,以此來增加身體的負擔,打算從根基上斷絕自己修習那三式拳法的可能性。
畢竟想要修習拳法,對自身體魄的強度、意志力都有不低的要求。
別說,余生這方法效果也算明顯,這么多年下來,她的實力并未增長多少,更別說拳法入門了。
于是父女倆之間,就有了一個協議。
那就是找個男子入贅。
并且那個男子有修習三式拳法的能力。
喪心病狂的余生便開始四處尋人,并且因為內心深處積壓著難以言喻的畸形情緒,她的手段也愈發殘酷。
“為什么女子天生就要逆來順受?”
“為什么男子生來就高人一等?”
“原本是弟弟應該承受的苦難,為何偏偏就要我來一力承擔?”
“弟弟離家出走之時,實力并不是外界所傳的那般夸張,卻能在余府數百江湖高手的眼皮底下,消失無蹤,此間若不是有父親的默許,我打死不信。”
余生喜歡看著那些男子在自己身下凄慘哀嚎,喜歡看著那些男子用舌頭舔舐著她的腳趾。
這時,她就會感慨一句。
呵,狗男人。
就這樣,癲狂的余生遇見了湖畔牽驢的少年。
只看了一眼,她就決定今晚由那少年侍寢,她從未見過那般絕塵的男子,仿佛真的謫仙人。
越是清高的男子,征服起來,也愈發刺激。
可是后面少年出手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讓她冷靜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大大的驚喜。
她想起了和父親的協議。
所以,在回府之后,她并未第一時間要了他的身子。
如果那個少年能通過父親的考驗,習得拳法,成為自己的丈夫,并且幫助自己承受這份“詛咒”,那么她一定不會去找其他的男人,就這樣愛他一個人。
余生心中這般想著。
當然,前提是,明天的考驗,他能通過。
深夜的余府安靜祥和,竹林旁的閣樓里,蘇凡仍是躺在椅子上,望著外面的夜色,不知道想些什么。
“暗中的守衛增加了不少。”
腦海中響起熟悉的聲音,蘇凡眼簾微動,看了眼一旁酣睡的黑驢,笑道:“看來他們應該是作出了決定,我總算是能早日回到清玄山了。”
黑驢抬起頭,嗤笑道:“小小清玄山,有啥好心心念念的。”
若是有人能聽到黑驢的這番言語,想必會立馬給它幾個嘴巴子。
清玄山作為固北州三大靈修宗門,勢力之大超乎常人想象,門內弟子數千,隨便派出一位,翻手之間,便可將眼下不可一世的余家打落塵埃。
蘇凡沒有針鋒相對,即便按照道理來講,清玄山算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家,山里有著他第一個親人。
但總歸他是被驅逐下山的,甚至差點被處死。
談不上心懷怨恨,他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去,也不是為了復仇。
只是不想那些對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而已。
作為清玄山千年來最被看好的天才,即便落入凡塵,終歸還有卷土重來的一天。
他要回去證明自己。
人生一世,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么?
而證明自己的第一步,便是得到農夫三拳!這也是他千方百計深入虎穴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