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緩緩地駛離碼頭，方夜雨透過窗口，看了一眼周圍的水面，水波蕩漾，許多好似裹了鐵甲的小船拱衛在周圍，令人由心底充滿了安全感。
心理上舒服，身體上就更加舒適了，大船行駛的速度不慢，但是桌上水杯里的水波，僅僅泛起絲絲漣漪，相當平穩。
更加關鍵的是，葉雪晴安排的房間，真是又大又寬敞。
方夜雨又看了看江邊的景色，過了一會兒，有仆人敲門，言葉雪晴請他到小飯廳用餐。
跟隨仆人到了地方，趙宇和蒙赤陽同時也在，葉雪晴笑著對方夜雨道：“剛剛從江里釣上來的雪花魚，雖然調料沒有在岸上齊全，但是重點是一個鮮，方公子品嘗一番！”
方夜雨驚喜連連地先喝了一大口魚湯，暗道葉雪晴實在是太謙虛了，縣里酒樓里，幾乎找不到做得比這還好的。
三人立刻就開始吃吃喝喝，和葉雪晴也開始聊天說地，別管是方夜雨還是趙宇，都拿出了聊天作陪的套路。
畢竟人家請你吃，請你喝，還沒管你要錢，陪人聊聊天，讓人家開心開心總是要的。
這就是方夜雨自認為的，他作為一個成熟男子漢的修養和氣度。
當然了，葉雪晴怎么說也是個小美女，聲音也柔柔的，好聽極了，當然了，這不重要，方夜雨絕不是因為這個。
沒過多久，飯就吃得差不多了，方夜雨就叫上了雪晴姐，葉雪晴也叫上了方小弟，趙小弟。
聊得開了，問起話來也就方便了。
方夜雨：“雪晴姐，你們這條船隊看起來并不是臨時準備的，而且拉得貨也不多，是去干啥呀？”
葉雪晴嘆了兩口氣，“我是去參加我外公的五十五大壽！”
方夜雨有些驚訝地啊了一聲，才五十五歲就有這么大的孫女兒了？
葉雪晴有些疑惑地望過來，方夜雨呵呵一笑，“雪晴姐真是人美心善，有這么重要的壽禮，還為武士考核的事情幫忙！”
葉雪晴嘴角明顯勾勒了一點兒弧度，假意嗔怒地對蒙赤陽哼了一聲，“蒙赤陽，聽到了吧，好人兒才會感同身受呢！”
一直充當悶葫蘆的蒙赤陽點了點頭，要不是葉雪晴他們說話偶爾帶上蒙赤陽幾句，他就徹底變成透明人了。
方夜雨心中暗暗點頭，他剛剛雖然被葉雪晴發了好人卡，但是還是感覺其實葉雪晴才是個好人兒。
她應當是怕蒙赤陽坐在那里，一句不說，飯也沒吃兩口，尷尬得慌。
不過蒙赤陽這家伙，大部分時間都是魂游天外，一副武癡的模樣。但是說起假話，手段來又是張口就來。
不過這也并不矛盾，畢竟是在大草原上磨礪武功，從雪州邊境穿過大半個國度來到雷州的老江湖了。
趙宇看了方夜雨一眼，發現他好似也要神游天外似的了，心中搖了搖頭，終究還是要他這個小弟承受所有。
定了定神，趙宇有些疑惑地道：“雪晴姐，參加外公的壽禮，應該是大喜事吧，怎么感覺你有些緊張？”
葉雪晴苦笑一聲，她或許是和方夜雨幾人比較投緣，又或許是壓在心頭的事情早就想找人傾訴，因此沉默了片刻就說了起來。
“我爹爹和外公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當初娘親是和爹爹私奔的，而外公氣急之下，總是認為娘親被我爹爹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騙了！”
方夜雨啊了一聲，心中點了點頭，光是看葉雪晴那張漂亮的小臉，也能猜出他父母肯定長得不錯。
葉靛也確實是名聲在外，年輕的時候的名聲并不是如今的南水第一快劍，而是南水第一美男子。
不過后來王大善人回鄉之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才被搶了去。
趙宇笑瞇瞇地道：“絕不是如此，葉幫主和葉夫人恩愛異常，而且雪晴姐你的兩個哥哥也被扶養教育得人中豪杰，是俠名遠播！”
方夜雨也是大為贊同地道：“葉幫主原本就是人中龍鳳，但長河幫另創新高，遠超往昔，長河幫的成就也有葉夫人的一半功勞啊！”
葉雪晴眼圈都有些發紅，她的娘親就是生她的時候難產死掉的，她從小就很受父親和兄長的寵愛。
而當她漸漸長大的時候，心里卻越來越難受，有時候甚至感覺是自己奪去了母親的生命，若是自己沒有出生的話。
方夜雨見到這副我見猶憐的樣子，笑了笑道：“你娘親生你大哥的時候都沒有難產，按理說頭一胎才是鬼門關，我感覺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葉雪晴一愣，原本悲傷的情緒頓時化成了說不出的怒氣，她雖然長得秀氣，但是性格上可并不是小家碧玉。
而且長河幫雖然做的是正經生意，但是她畢竟是江湖兒女。
蒙赤陽也從神游天外中回過神來，看向方夜雨，不知道方夜雨這個油嘴滑舌的家伙怎么這么拱火兒。
趙宇心中微微思量，憑他對自己好哥哥的了解，心中立刻了然，不過面子上，卻是一副因為忽然冷卻下來的氣氛，而相當緊張的樣子。
畢竟接下來就是他方哥哥的表演時間了。
方夜雨好似沒有見到葉雪晴的怒目，繼續道：“雖然我沒有聽說也沒有見過，但是我能猜出，或許葉夫人可能在臨終前，要葉幫主好好照顧幼女，千萬不要遷怒女兒！”
葉雪晴緊咬牙齒，心中難受至極，方夜雨猜得一點兒都沒有錯，這件事情藏在她的心里，簡直都快成了一塊心病了。
父親和母親定然是恩愛至極，從母親去世這么多年，父親也沒有再娶妻就能看出。
兩個哥哥在母親去世時都已經開始記事，小孩子原本忘事都快，但是兩個哥哥小的時候別的事情都忘了，唯獨和母親的時光記憶猶新。
兩個哥哥偶爾談論起童年和母親的記憶，言語和眉語中的幸福和遺憾都做不得假。
葉雪晴知道，自己母親絕對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越是如此，她越是愧疚，感覺自己不配得到父親兄長的愛，甚至有的時候還會害怕，他們對自己這么好，會不會是因為對母親的承諾？
想著想著，原本硬氣的眼神也漸漸軟了下來，但是她臉仍然緊緊繃著，不肯在方夜雨這個壞人面前示弱。
方夜雨笑瞇瞇地道：“雪晴姐，你看看你自己，人美心善有孝心，資質出眾，武藝高強，生意幫務也能經營地井井有條，也能經歷挫折，家富身上也沒有驕縱之氣！”
葉雪晴仍然冷著臉，但是心里已經暖和幾分了，并不是因為方夜雨的好話。
她向來會反思己身，方夜雨說得原本就是實情，雖然令人相當不舒服。她會這么大的反應，自己是因為被說到痛處。
這種重話從來沒有人和她說的，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和她說。
她是知道自己的小姐妹王巧云很是迷戀方夜雨，王巧云還經常講和方夜雨小時候的事，葉雪晴大概清楚，方夜雨絕對人品不壞。
或許方夜雨是拼著被自己厭惡，也要說出自己的心病，讓自己直面自己心中逃避的東西。
不過道理葉雪晴雖然知道，甚至也猜出方夜雨可能是為了她好，但是對于方夜雨的憤怒還是壓都壓不住，畢竟方夜雨的話很讓她受傷。
方夜雨看著葉雪晴眼中閃動的思慮的光，笑道：“雪晴姐在容人之量上，有幾分士大夫之風了，說一聲君子大胸懷也絕不為過，那你知道，將你培養成如此優秀，你爹爹或許花了多大的心血嗎？”
葉雪晴微微一愣。
方夜雨笑道：“承諾或許會永恒，但人的情感是會變的，厭惡的情感，總會潛移默化的地出現在細微之處！沒有越來越深的愛，會培養出心中滿是愛的雪晴姐？”
葉雪晴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宛若定住的釘子，而她的眼圈卻是越來越紅，最后還是流下了豆大的眼淚。
